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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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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怔怔望著她倔強離去的背影。 「……好啦,這下我可總算擺脫這個小麻煩了。」他自言自語,語聲似乎輕快,可緊緊交握的指尖卻狠狠刺痛了掌心。 夜逐漸深了,蒼黯的夜幕緩緩罩落城市。 可總是五彩繽紛的臺北市,並沒有因為黑夜的來臨而稍稍褪去顏色,相反的,她仰起抹上淡淡胭脂的容顏,微笑接受夜的披風。 夜晚的臺北,是美麗的、自信的,可絢麗的容姿後,掩著不為人知的寂寞。 城市是寂寞的,因為住在城市裡的許多人,許多心,是寂寞的,因為在城市裡生活的人總要戴上剛毅堅強的面具,縱使他的心有多麼脆弱…… 想著,錢家聲的嘴角不禁自嘲一扯。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因為失業了便讓他忽然成了個詩人?又或者,是因為下午被柴晶晶痛駡了一頓? 她瞧不起他,她對他失望,她認為他沒骨氣。 是的,他是沒骨氣,事實上,他也鄙夷所謂的骨氣。 人為五斗米折腰,這不就是社會的現實?生活在這個世界,生活在這座精明冷厲的城市,他一向懂得遊戲規則,不是嗎?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就是這個社會信奉的真理! 他沒有錯,跟柴老要來的支票是他該得的補償,就算敲詐也好,他拿定了,因為他的確需要…… 「我沒有錯。」他堅定地對自已宣稱,透過車窗往前方直視的眸光忽地冷冽。 他沒有錯,他只是照遊戲規則玩而已。 一念及此,他忽地用力踩下油門,寶藍色的Cetiro往陽明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你說……小哲是我的兒子?」聽聞爆炸性的宣言,紀禮哲只覺腦子一陣暈眩,扣在指間的咖啡杯一晃,差點落下。 他瞪著將他邀來譚昱陽明山別墅敘舊的學妹,眸光又是震驚,又是不信,還有微微的茫然。 程馨心一扯,胸口為他莫名的眼神發疼,「我就知道學長完全忘了。」 「忘了?我究竟……忘了什麼?」他完全不記得了,不記得他曾經與她纏綿歡愛,甚至令她懷了孕——這個學妹對他而言,一向就只是個學妹啊。 「學長,你記不記得你畢業那年生日?那天,你在酒吧喝得爛醉——」 紀禮哲臉色一白。 是的,他想起來了,那天,他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命令他馬上回臺灣進翔鷹集團工作。父親不許他留在美國,不顧他成為建築師的夢想,硬要他回國繼承家業。 他拿自己患上胃病的身體威脅他,他這個做兒子的只得乖乖聽命。 夢想被剝奪的不甘心讓他自暴自棄地喝了一整天酒,試圖麻醉自己…… 「那天晚上,當我看著你醉醺醺地從酒吧裡出來時,我很心疼,又好高興,因為自己終於有跟你單獨相處的機會。」程馨幽幽地說,「我趕上前扶你,將你帶到附近一家汽車旅館。」 「你……為什麼這麼做?」 朦朧的眼眸凝定他,「因為我愛你,學長,當時的我其實暗戀著你。」 「什麼?」他一震。 「我一直喜歡著你,可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她沙啞著嗓音,「在你心底,一直有另外一個人。」 是婉兒——她指的是婉兒…… 紀禮哲心一痛,想起不久前才逝去的女孩,他身子忽然開始發顫。 程馨注意到他激動的神情,容色一黯,「我想,你現在也依然愛著她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望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雖然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我還是很渴望你,就算只有一晚也好,我希望與你共度,只有一個晚上也好——」她忽然停住了,容顏逐漸染上哀傷。 「可是我……隔天早上並沒發現你,我以為我是由自己去投宿的,我……當天就回臺灣了——」他說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每一句話都正深深地刺痛她。 他毫無記憶的一夜,卻影響了她一生…… 「我只是出去買個早餐而已,回來以後,你已不見人影。」她搖搖頭,眼眸氤氳霧氣,「這是命,學長,命運註定我倆無緣。」 「程馨,對不起——」 「不,你不必道歉。」她搖頭,「是我自願的。」 「所以你後來就嫁給了錢家聲?」 她別過頭,「嗯,正好家聲跟我求婚,我一時衝動就答應了。」 「他知道……你懷了小哲嗎?」 「他不知道。」她顫著嗓音,「他一直以為小哲是他的兒子,直到有一次小哲受傷送醫院,需要輸血,他才發現小哲……原來不是他的兒子。」自責讓她的淚水一滴接一滴流落。 他展臂擁住她,「我對不起他,我應該……好好謝謝他。」 她哭倒在他懷裡,「學長,小哲他……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他失聲,「你是指血癌?」 「對,血癌。」她哽咽著,「這幾年他一直接受藥物治療,雖然病情控制住了,可身子一直很弱,我們想盡辦法替他找合適的骨髓做移植手術,卻一直……一直找不到——」 「別哭,程馨,我來想辦法。」他安慰她,「我一定會幫小哲找到骨髓的。」 「不,其實家聲的朋友已經幫我們找到了,可那個人……那個人一開口就要兩千萬——」 「兩千萬?」 「嗯,這數目太大,我們倆一時湊不出來……」 「我有。」紀禮哲截斷她的話,眼神溫煦,「交給我吧,我來付錢。」 「……你真的有錢?」銳利的嗓音突如其來響起,客廳裡心緒震盪不已的兩人同時調轉視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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