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歡喜冤家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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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喬書總算解決完了一壺雞湯後,他再也忍不住盤旋心中許久的疑問,望著正忙碌地收拾一切的江若悠,他驀地衝口而出,「亦駒說的是真的嗎?」她動作一凝,仿佛遲疑了一會兒,才轉過笑意盈盈的清秀容顏,「什麼真的假的?」 「他剛才不是說嗎?說你……呃,」他頓了頓,實在感覺難以啟齒,「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我是這麼說過啊。」相對於他的猶豫不決,她倒是乾脆地承認。 他莫名喜悅,「真的?」 「當然。」她瞪他,「燕喬書,這點義氣本人還是有的。」 「義……義氣?」 跟義氣有什麼關係? 「當然啦,我們倆交情這麼好,你又是為了救我才差點丟了一條命,如果你死了,我好意思獨活嗎?」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當然是二話不說,陪你共赴黃泉!」 他一怔,方才充斥胸膛的喜悅此刻已轉成濃烈失望。 雖然她的確親口承認曾經說過的話,但這些……並不是他想聽的,他想聽的是…… 一念及此,燕喬書驀地迷惘。 他究竟想聽些什麼呢? 「不過話說回來,喬書,你不是一向最不屑電視電影裡那種愚蠢的英雄主義嗎?怎麼會明知自己敵不過這麼多人,還要傻傻來救我?」她搖頭,仿佛不解,「要不是臺灣國際刑警及時出現,你說不定真被他們亂槍打死。」 他微微苦笑,心底一陣說不出的酸澀,「你不是說過嗎?英雄難過美人關嘛。男主角本來就應該不顧一切去救女主角……」 她截斷他的話,「可是這是現實,不是電影。」 「我知道。」他的苦笑更深了。 而她深深睇他,水眸逐漸漫開朦朧薄霧。 薄霧掩住了她眸底的情感,教他怎麼也辨認不清。 半晌,她忽地掩落墨臉,繼續收拾的動作,「我先去洗一洗保溫壺,等會兒再進來。」一面說,她一面起身。 燕喬書趕在她拉開門扉前喊住她,「等一下,若悠。」 「……什麼事?」她沒有回頭。 「那天……在飛機上,」他猶疑著,幾次要自己停止追問,卻又忍不住想厘清一切的衝動,終於,他深吸口氣,「你是不是吻了我的臉頰?」 「你在作夢吧!」她只這麼淡淡落下一句,轉開門把迅速離去。 留下他怔然望著那扇掩去她倩影的白色門扉。 她背靠門,微微憔悴的容顏揚起,羽睫一眨,墜下兩顆晶瑩淚珠。 哭什麼呢?喬書已經醒來了,沒事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江若悠拚命地在心底對自己說道,可淚水卻不聽話,依舊熱熱燙燙地滾上她眼眸。 她甩甩頭,索性讓它們流得更痛快。 為什麼不能哭呢?她差點失去他了啊,若不是老天垂憐,她也許永遠再也見不著喬書,永遠看不到他微笑時,頰畔兩個若隱若現的酒窩。 為什麼不能哭?在她絕望地以為自己將永遠失去他時,他忽然奇跡性地蘇醒了,一展開眼瞼,便對她綻開一個微弱卻絕對可愛的笑容——一個教她差點當場崩潰痛哭的笑容…… 她是喜極而泣啊,不行嗎?就算以後每一回她想起這件事都無法克制地哭上一回,她也毫不羞愧。 江若悠想,深吸一口氣,一面伸展衣袖抹去脆弱的眼淚,一面邁開堅定的步履。 是的,她毫不羞愧自己因此而哭泣,唯一必須克制的是,她絕不能在他面前掉淚。 不能在喬書面前哭,他會心軟的……他是那麼溫柔的一個男人,肯定受不了她的淚水。 如果在他面前哭,他會心疼她、安慰她,在不知所措之際只能將她緊緊擁入懷裡,讓自己的胸膛緊緊貼著她濕潤的頰…… 她不能讓他那麼做——她很明白,如果再一次被他抱入懷裡,她便會忍不住對他傾訴感情的衝動。 那會嚇壞他的! 她的表白肯定會嚇壞他的。 她可以想像到他茫然而驚慌的表情——一個他從來只當她是好朋友的女人居然開口說愛他! 他能說什麼?微笑著說自己很榮幸嗎? 不,他只會尷尬,不知如何是好,在百般思量後,終於半堅決半猶豫地一拍胸脯,決定發揮好友的義氣娶她…… 她不能讓他那麼做! 他理想的嬌妻典型與她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應當是又溫柔又體貼又細心又甜蜜——絕不是她這種莽莽撞撞的女人。 她配不上他,勉強他發揮騎士精神只會讓兩人事後都嚴重後悔。 所以她必須好好隱藏,絕不能讓他有機會發現自己的情感。 在他面前,她只能笑,不能哭。 只能笑,像從前每一次送別一樣,笑著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朦朧視界—— 「你明天要回維也納了吧?」她問,水紅的唇微微揚起,蕩開迷人的淺笑。他回去她很開心嗎? 燕喬書望她,心情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他咬著牙,半晌,才自唇間一字一句迸落嗓音,「嗯。我老媽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催,罵我受了傷也不讓她知道。還有我姊,好像跟我姊夫鬧離婚,前陣子也回因斯布魯克去了——」他頓了頓,「這兩個女人天天急著要我回去,非確定我沒事才放心。」 「你是該回去讓她們看看。」江若悠點點頭,「她們這幾天肯定擔心死了。」「是啊。」 「我明天就不到機場送你了,不好意思,我還得上班。」 「沒關係,我又不是不認識到機場的路。」他半開玩笑。 她卻沒有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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