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歡喜冤家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事實上有時候回想那個她不小心吃下「天堂」的晚上,她都會忍不住膽戰心驚。

  她沒有把握,如果當時在她身邊的人不是喬書,是隨便一個陌生男子,她是否就能克制自己不那麼放浪形骸。

  說不定她還是會主動獻身……

  天!

  一念及此,江若悠不禁呼吸一緊。

  幸虧是喬書,幸虧當晚在她身邊的男人是他,不是別人。

  除了他,她不要任何立一他男人,絕對不要——

  對杜雲豐來說,藝術經紀的生意在這個不怎麼光明的千禧年有逐漸下滑的趨勢,尤其在臺灣。

  前兩年臺灣經濟景氣的時候那些有錢人簡直可以說一擲千金,為了顯示自己卓越的藝術品味不惜砸下龐大資金,到處搜羅值得收藏的藝術品。

  事實上在現代這個高度資本主義社會,即便是不該沾染一絲銅臭味的藝術品,值不值得收藏往往也是市場炒作的結果——而臺灣人一向是這方面的能手。出身臺灣的杜雲豐自然也天生具有這方面的本領。

  固然有許多富人委託他代為搜羅購買珍貴藝術品,但也有不少人是經由他的暗示而撩起興趣,捧著大筆資金「敦請」他務必為他們將那些難得一見的珍寶弄到手。

  反正資金浮濫,總不成放在倉庫生銹,自然是尋求各種投資管道,錢滾錢囉。可現在,景氣既然滑落,對那些收藏藝術品只為擺闊炫耀的富人而言,這方面的需求自然降低了,杜雲豐的業績跟著也難看起來。

  無法進口藝術品到臺灣,等於同時失去另一個賺大錢的好機會,他可擔不起這樣的損失!

  幸虧認識了那個花了兩倍價錢買下羅丹雕塑的傻小子——想著,杜雲豐不覺微笑起來,半嘲諷的眼光射向今晚化裝宴會的主人身上。那小子——正如他現在的扮相,一個傻氣又自以為是的唐吉軻德。

  他調查過他的背景,自高中畢業從臺灣移民到奧地利後,在因斯布魯克某個三流大學畢業後不久便搬到維也納來,一個人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

  不曉得他那個曾經身為臺灣警界高官的老頭究竟留下了多少遺產,不但讓他能在維也納住得起一棟豪宅,還能到處參加社交宴會、亂買藝術品。

  如果不是貪污,杜雲豐很難想像一個高級警官能累積那麼多財富。不過這當然很有可能,貪污受賄在政界、警界一向常見,臺灣也不例外。

  也許這個敗家子就是靠著揮霍他老頭貪污得來的財產度日吧。

  即使有朝一日敗光,他還有個自己開公司的姊夫可以靠,反正衣食肯定無憂。杜雲豐微笑。這種浪蕩墮落的敗家子一向是他的最愛,不論推銷藝術品或「其他玩意」,他們幾乎總是來者不拒。

  何況燕喬書還有那個比他還單純天真的傻情人呢!

  為了討好那個他所謂的「救命恩人」女友,他八成會不惜一切吧。

  那個傻女人似乎對「天堂」十分迷戀,光是今天晚上已經問過他好幾回她要怎樣才能得到那些藥丸,尤其在她回臺灣以後。

  「Josh答應他姊夫回去臺北公司幫忙,我也必須回臺灣工作,我們回去以後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常到歐洲來了,所以……」她囁嚅地說,一副不好意思發問的模樣。

  他替她開了口,「你想知道從臺灣是否能買到「天堂」吧?」

  「嗯。我可以郵購嗎?」

  傻問題!一聽就曉得她從前絕對沒有沾染毒品的經驗。他最喜歡這種人,他們只要一開始吸毒,往往便是最瘋狂的一群。

  但他沒有露出心底的嘲諷,只是朗朗一笑,「我從來不知道「天堂」可以郵購。」

  「那我該怎麼辦?」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他故意裝傻,「我再幫你打聽看看吧。」

  「你願意幫我打聽?」她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那就麻煩你了,Richard.」「不客氣。」

  只要你的男人多掏錢買些藝術品,我自然就有辦法把那些小藥丸弄給你。他在心底補充,可臉上不動聲色,繼續跟她跳著舞。

  直到上裝內袋的行動電話鈴聲震動他的胸膛。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對她致歉,兩人移到大廳一角,她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啜著,他則接起電話。

  「他到花園去了。」江若悠將燕喬書拉到角落,悄聲說道。

  「你說杜雲豐?」

  「嗯。」她頷首,「他剛剛接了通電話,臉色不太好看,掛電話後就說有急事必須處理,要找個安靜地方打幾個電話。」

  「那還等什麼?我們也跟去看看啊。」

  「……你說他們都取消訂單是怎麼回事?」幽暗的花園裡,強自壓抑的怒吼雖不高亢,卻仍清晰可聞,「……該死!簡直打亂我全部的計畫,要是那些雕塑都沒人要,我拿什麼理由把東西運進臺灣……嗯,我知道了,叫那些工人都先把手邊的工作停一停,等我回去再說!」

  狠狠掛斷電話後,杜雲豐再也忍不住高聲詛咒的欲望,他伸手爬梳著頭髮,煩躁的表情顯示他對突如其來發生的意外十分傷腦筋。

  他閉上眸,深深呼吸,不停告誡自己冷靜,告訴自己事情一定有轉圜餘地,一定有某種方法讓他能將那批藝術品運回臺灣……

  「該死!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把那些東西運進去,否則連「天堂」也進不去了……」他喃喃,耳膜忽地遭一陣細微聲響襲擊,他一愣,全身僵硬。

  「誰?」他問,語氣含著嚴厲的威脅意味,銳利的眼眸四處掃射。

  沒有人回應,只有不遠處傳來輕微的喘息聲。

  他蹙眉,懷疑自己方才對著電話怒吼的話全被人竊聽了,臉色更加鐵青,右手探入胸口,摸索某種冰冷的金屬,一面邁著小心翼翼的腳步,往聲音來源處走近。

  待確定草叢後頭的激喘聲來自於何人後,他不禁一陣失笑。

  原來是那一對傻寶,竟連一刻也忍不得,拋下滿廳客人偷偷溜來花園親熱。薄唇掀起嘲弄的微笑,他靜靜立在一旁,看著一對男女主人饑渴地探索彼此的身軀,並焦急地拉扯對方的衣服。

  直到江若悠一抬眸,眼瞳映入他高大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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