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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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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奇,我離開後你會怎樣呢?是不是還像你之前那樣一個人思念著死去的愛人呢?」她問,揚起眸。 「我不知道……」 「海奇,你知道嗎?在我們奧斯了行星上也有一則淒美的愛情傳說。是在好幾百年以前,那個時候還沒有大靖帝國,有個男人叫納蘭誠介,他統一了半壁銀河,建立了納蘭帝國,可當他遠征在外時,他最愛的妻子梅琳皇后卻不幸辭世了。於是,他便將原本準備獻給愛妻當禮物的一座庭園命名為「憶梅園」,二十年來,他以皇帝之尊,卻不曾另娶任何一個女子,總在庭園裡流連,一心一意悼念著死去的愛妻,一個人孤獨終老──」喬夢霓說著,嗓音逐漸細微,而眼眸逐漸聚攏朦朧煙霧,「好苦好苦的愛情,每當我走在憶梅園,總能感覺周遭漫著一股淡淡的寂寞與惆悵──幾百年了,這樣的氛圍依舊無法淡去,可見納蘭誠介愛梅琳有多深、多切了。」她幽幽歎息,忽地也側轉身子,揚起玉手,撫向他微微冰涼的臉頰,「你也如此深愛著琉璃嗎?海奇,你是不是也打算像這樣愛她二十年,然後一個人孤獨死去?」她呼吸一梗,晶瑩的淚珠終於碎落,漫流一頰,「不要,海奇,別這樣……」她捧起他的臉龐,狂亂而心痛地說,「不要這樣,海奇,這樣的你太苦、太寂寞了。」 喑啞的嗓音方落,溫柔的細吻跟著在他英挺的臉龐上烙印,一路蜿蜒,直到他乾燥、發燙的唇。 他慌亂莫名,嗓子都顫了,「夢霓?你……做什麼?」 「不要拒絕我,讓我吻你──我想,想好好地撫慰你……」 濕潤的臉頰貼向他心跳狂野的胸膛,教他連呼吸也幾乎停滯。他身子一顫,望向那緊緊依偎入他懷裡的窈窕嬌軀,眸光才剛接觸,便忍不住掩落眼瞼。 他不能看──不敢看,看了,怕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了。 可激情是難以克制的,正如愛之無法抵擋,當一個男人懷中抱著個令他心動的女人,而她又以最溫柔的方式訴說著柔情蜜意,他如何克制得住?又怎麼抵擋得了? 只能徹底投降了。 「夢霓……」他呻吟,終於低頭,回應她甜蜜而熱烈的吻。 她走了,乘著帶領她來這裡的艦艇離開,悄悄地,在他睡夢當中。 當他一覺醒來,她已不在了,教他茫然失措,幾乎以為這將近半個月來的快樂只是一場朦朧而美麗的夢。 是夢嗎?這一切──如此俏皮而可人的她!原來只是落入他夢境的精靈,轉瞬便會消失? 告訴我,琉璃,她只是夢嗎?只是你可憐我、心疼我,特地派來與我夢中相會的女人嗎?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也許,她終究只是天際一道彩霓,偶爾投影在他夢中寂寞的心湖。 是的,這只是夢,一個奇異而短暫的夢──教人不舍的夢。 季海奇深深歎息,揚起手臂,掩住明明沉睡了一晚卻依然鐫刻著疲倦紋路的臉龐──哭了。 海奇,我走了,正如我突然地來,我終究該悄然地走。 這回冒險,我承認自己是拿生命來賭注的,正如你曾經責備過我的,若是艦艇禁不住黑洞的破壞力,又或者黑洞裡根本沒有理論上所謂的蟲洞,也沒有通往另一個時空的白洞,那我豈不是要成為黑暗引力下的亡魂了? 是啊,我確實是拿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就算幸運地來到地球,也不確定是否還能平安歸去。 我確實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如此孤注一擲嗎? 我並不是那麼任性的公主,就算真如此我行我素,也不至於傻到拿自己的生命,拿父母對我的寵愛,拿朋友對我的情誼開玩笑。 可我卻還是偷了艦艇,毅然決然往不確定的未來奔去。 為什麼? 是因為你啊,海奇,也許就因為我聽見了你的呼喚。 雖然我們相隔如此遙遠,雖然你我根本不在同一個時空,不在同一個世界,雖然我根本不認識你,雖然我不曾料到自己會來到從前的地球遇到你,可每一回,當我凝望燦爛群星,我卻總能深深地感覺到,在遙遠的銀河另一邊,有我永世的牽掛。 我究竟牽掛些什麼呢?我想著誰、念著誰,是什麼人、什麼事令我如此癡癲迷惘,怎麼也無法輕易忘懷呢? 二十幾年來我一直不明白。 可現在,我終於懂了,在決定離開你的這一夜。 這一回衝動的冒險,我並沒有後悔,就算此番回去,我不幸被吞噬於宇宙的漩渦,也絕不後悔。 因為我也許會失去性命,可卻明白了愛。 因為我終於明白了愛,我懂得了納蘭誠介是怎麼愛著他的梅琳皇后,我的父母又是怎麼愛著彼此。 我懂得了愛,懂得如何去愛,懂得愛一個人原來擁有最大的喜悅,卻也可能背負最沉的痛苦。 我──愛你,海奇,正如你深愛琉璃一般。 我走了,海奇,因為我不能為了追求一己的幸福,用整個歷史陪葬。 也許,我們終究只是彼此的一場夢,一場短暫的、教人不舍的夢。也許,我們之間,系的是琉璃的靈魂,是她將我帶到你面前,也讓你在我心版上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印痕。 夢醒了,海奇。 可夢醒,能了無痕嗎? 也許吧。 我不確定──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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