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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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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忿忿詛咒一聲後,他驀地鬆開方紫筠,站起身,如一道龍捲風般狂卷而去。 方紫筠沒有攔他,她沒有喚他,不再出聲懇求他,只是站起微顫的身子,怔怔望著他的背影,淚珠一顆接一顆奪眶而出。 她落著淚,靜靜地哽咽著,感覺心臟緊緊地、緊緊地揪著,痛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為什麼……他要如此怪她?她不是有心的,她也不願班上同學如此嘲弄他啊。 她也不願他受人譏諷,她只是希望他的才華能被大家發現,能被眾人敬重啊! 他有才華的,也不像其他同學所想的那麼壞,他只是性子衝動了一些、火爆了一些啊,他們為什麼不能瞭解他?他又為什麼不瞭解她啊? 鐘響了。 上課鐘聲悠悠蕩蕩地傳進方紫筠耳裡,拉回了她哀傷不定的心神。 該回去上課了。 她吸著氣,伸展衣袖抹去頰畔一片濕潤,旋過身,一個瘦長的身影忽地映入眼瞳,令她不由自主地驚呼。 「陸……陸蒼鴻?」 是陸蒼鴻,那個無所不知,又仿佛無所不在的水漾少年,他站在這兒,就在她面前,瘦削的身軀顯得格外挺拔。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在這裡很久了嗎?」她顫聲問,微微恐慌,深怕自己方才與陳君庭那一幕已完全落入他眼底。 「我習慣在涼亭看書。」他靜靜回答,裹著白襯衫的手臂一揚,指向不遠處那座美麗的紅色涼亭。 在那座涼亭,正可以將她與陳君庭的秘密基地完全收入眼底。 這麼說他不只今天看見了他們?之前,他也曾許多次就這麼坐在涼亭裡,靜靜瞧著他們?就像看一齣舞臺上的好戲似的? 方紫筠想著,淡淡驚慌,可看著他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靜神情,倔強的火苗忽地燒上瞳眸,「你──以為自己在看戲嗎?」她咬著牙,一字一句自齒間迸落,「你究竟以為自己是誰?」 他眨眨眼,仿佛覺得她如此質問他的生氣模樣很稀奇,嘴角一勾,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其實你不完全軟弱嘛。」 秀眉一凝,「什麼意思?」 「你也能發脾氣。」他淡淡地指出。 「我──」她一窒,微微迷惘。 她發脾氣?對他發脾氣?天!為什麼?她怎能對同學發脾氣?她怎能對他……「如果你能拿出這樣的精神對付陳君庭,他就不會這樣欺負你了。」 「他沒有欺負我!」她反駁他,感覺怒火再次燃起。 「沒有嗎?」他微笑,澄透的眼眸靜靜凝住她。 他為什麼要這樣看她?仿佛她是個傻瓜似的! 她緊緊咬牙,秀眉更加緊顰,眼睫卻不知怎地低低掩落,不敢直視他的臉。 沉默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動,直到他清凜的嗓音靜靜揚起,「你究竟為什麼要提名陳君庭參加繪畫比賽呢?」 她揚起眼瞼,「因為他有才華,他畫得好。」 「哦?有什麼證據?」 「他送過我一幅水彩畫,畫得很棒。」 「真的?」 「真的!」 「所以你推舉他參加比賽,是希望班上同學注意到他的才華?」 「……是。」她點頭,驀地想起方才在班會上唯有陸蒼鴻附議她的提名,不覺一怔,「你為什麼要附議我?」 他不語,只是淡淡微笑。 可她卻忽然想起了──方紫筠不會說謊,她說陳君庭畫得好,那他就一定畫得不錯。 因為他認為她不會說謊,因為他信任她……天!他是班上唯一支持她的人,而她方才竟還對他發脾氣! 方紫筠忽然慚愧了,對眼前的少年升起了一股濃濃歉意。「對不起,我剛剛……我的態度很不好──」她期期艾艾地說。 「沒關係。」他微笑著,笑得那麼不以為意,氣度雍容。 她看著,幾乎怔了。他怎能那樣笑?仿佛一切對他而言只是雲淡風清。 「我有一個辦法能證明陳君庭的繪畫實力。」 「什麼辦法?」 「讓他參加比賽。」 「可是……班上同學不贊成派他去啊……」 「我不是指學校的比賽。」 「那是指什麼?」 「有一本藝術雜誌正在舉辦校園繪畫比賽,徵稿的對象是所有在學學生。」陸蒼鴻解釋著,「你可以替陳君庭報名參加國中組的比賽。」 「參加……雜誌辦的比賽?」方紫筠喃喃道,有些猶豫。 「那本雜誌在業界是很具有權威性的,如果陳君庭能獲獎,肯定能上報,學校也會因此特別嘉獎他。」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頷首,面上的神情依然一派平靜無痕,卻教人舒服而放心。 「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劍眉一挑,「我?」 「你一向……不喜歡管閒事的,不是嗎?」她凝睇著他,朦朧的水眸蘊著迷惑,「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陸蒼鴻重複她的問話,唇邊的弧度依舊是那麼平淡俊雅,可澄湛黑眸卻逐漸沉澱深深凝思,「為什麼呢……」 承載著淺淡花香的微風襲來,嬉戲地卷起他與她墨亮的髮絲,而陷入深思中的兩人卻渾然不覺。 春天遠了,夏季近了,臺灣理所當然進入了梅雨季節,而多雨的基隆便像失戀的青春少女,總是淚流滿面,淅淅瀝瀝地哭著。 天色總是陰沉,陳君庭的心情同樣陰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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