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第二次求婚 | 上頁 下頁


  「跟我在一起有那麼淒慘嗎?既然這樣,你回臺灣好了!」

  「袁少齊,你很無聊耶!」她也惱了,提高聲調。「我有說我過得不好嗎?有說我想回臺灣嗎?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聽我說完話?」

  「那你答應我,別再跟你家裡拿錢。我不是說過了嗎?你的一切開銷都由我負責!」

  「我知道,你有你大男人的自尊要顧,可我不懂,明明可以讓生活好過一些,為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

  「你覺得很勉強嗎?你決定嫁給我的時候,不就知道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所以啦,我們就讓我媽幫個小忙——」

  「不准!」

  「袁少齊,你這人脾氣真的很拗耶!你憑什麼不准啦?」

  「憑我是你的丈夫——」

  憑他,是她的丈夫。

  與她成婚時,他便痛下決心,這輩子要竭盡一切所能保護她、給她幸福、供她優渥的生活。

  他會用美滿的婚姻,彌補她失去的親情。

  他會證明給她的家人看,他袁少齊配得起他們家寶貝女兒,從他們手中搶來的明珠,他會用心呵護。

  當年的他,不曾懷疑自己做不到……

  袁少齊陰鬱地收回思緒,右手下意識地撫上額角。

  那裡有個小小傷痕,是汪語臻的父親賞給他的,最深刻的印記。

  那天,汪父命令他過去,當面挖苦他,指控他妄想攀龍附風。

  「我查過你的底了,死小子,你爸只不過是個建築工人,你媽跟人跑了,你念中學的時候老是逃學打架,進出警局,還曾經被送進少年輔育院——就憑你這種出身背景,想高攀我們家語臻?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別癡心妄想了!」

  一連串叫囂怒吼後,汪父連甩他幾個耳光,最後還用高爾夫球杆敲他的頭。

  至今他仍深深記得,那種近乎絕望的羞辱感。他到醫院縫了好幾針,傷口縫合了,心卻裂開一道。

  他考慮過放棄,試著說服自己告別這段無望的愛情。他對她提出分手,反倒是她一直死纏著他,堅決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因為愛已經太深、太狂,他們都對彼此難分難舍,終於不顧一切地私奔。

  或許,是他們錯了。

  或許愛情,終究敵不過現實,只怪他們當年太年輕,讓愛的輕煙迷了眼……

  「在想什麼?」劉曉宣嬌聲問,遞一杯香檳給他。「幹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

  袁少齊沒回答,接過香檳,舉杯與她的酒杯輕輕一撞,默默啜飲。

  「其實你舞跳得不差嘛,你說從來不跟人跳舞,我還以為你真的完全不會跳呢……」劉曉宣仰起嫣紅的臉蛋,凝睇他的眼眸明顯流露愛意。

  袁少齊淡漠地承接她目光,胸海平靜無濤。他不是感受不到這位嬌嬌富家女對他的迷戀,只是從很久以前,他便發現自己無法再像年輕時那樣深切地愛一個人了,他的心已枯萎,了無生氣。

  「我該走了。」他將空酒杯交給劉家的傭人。「明天一早還要開會。」

  「是啊,是挺晚了。」劉曉宣可惜地瞥了眼腕表,已過午夜,雖然對她而言才正是狂歡的時候,但她很清楚,他是個生活規律嚴謹的男人,一向不喜無謂的應酬,他肯出席她的生日宴,已經算給她面子了。「好吧,你早點回去,早點休息。」

  「嗯。」他點點頭,正欲轉身,她忽然揚聲喚他。

  「你的袖扣。」她湊過來,替他調整歪斜的黑水晶袖扣,兩人親密的姿影恰恰落入汪語臻眼裡。

  什麼時候他開始懂得別袖扣了?記得她以前送他時,他還嚴詞拒絕,說自己不需要這些累贅的裝飾品。

  他真的變了。

  汪語臻佇立角落,出神地觀察前夫。現在的他,不再是當年毛躁飛揚的小夥子了,他懂得打扮,穿著有品味,全身上下透著俊酷有型的雅痞味。

  只看一眼,便知他與昔日不同了,已是個事業有成的熟男,而且是個十足的魅力發電機。

  她敢肯定,今晚宴會的名嬡淑女有一半以上注意到他,暗暗留心,若不是礙於他是宴會女主角的男伴,恐怕早就在他身邊翩翩圍繞。

  從前,她總是誇耀只有自己能夠慧眼識英雄,如今,英雄已立下豐功偉業,名聞遐邇。

  他不再是專屬於她的男人,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手指的傷處,驀地竄過一陣銳利的抽痛,她緩緩撕下OK繃,將紅腫的指尖含進嘴裡。

  很痛,痛到好似連心弦也揪緊,胸口鬱結。

  她收回流連的眸光,拾起皮包,來到豪宅門口,戶外仍綿綿飄雨,空氣沁涼。

  「小姐,你有開車嗎?」門房殷勤地過來探問。

  她搖搖頭。「我想……應該已經沒有公車了吧?」

  「你要坐公車?」門房一愣。「可是最後一班車已經過了喔。」

  「這樣啊。」果然如此。「那我叫車好了。」

  「我幫你叫。」門房拿起手機,一面友善地提議。「小姐要不要在屋內等?等車子來了我再通知你。」

  「不用了。」她不想在屋內看他跟別的女人親熱相處。「我在這邊等就好。」

  「那好吧。」門房打電話叫車。

  她靜靜地在一旁等,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不聲不響地落定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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