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養馬女僕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如果可以回去那該有多好!至少她可以離這松柏園遠一點,也就有理由拿不到他的機密情報了。朱妍玉幽幽地歎息。

  傅雲生緊盯著她,那過分深邃的眼神看得她更加心慌。

  他該不會……都看出來了吧?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一笑,又親了親她額頭。「來替我更衣,我要沐浴。」

  「是。」

  她傳令小廝在澡間備好熱水,接著服侍他更衣。他脫下外裳後,僅穿一件單衣就進澡間了,而她送給他的那只小豬荷包就那樣隨手擱在軟榻上。

  她瞪著那荷包,感覺那顆圓滾滾的豬頭彷佛朝她咧開嘲諷的笑容,許久,她終於顫著手拾起荷包打開。

  一支造型奇特的鍍銅鑰匙落入她掌心。

  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連續握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收起拳頭,握緊了鑰匙。

  她來到書案前,回憶著之前看過他開鎖的步驟,將鑰匙插入不規則的孔洞裡,左轉三次,右轉兩次,接著再左轉一次。

  叮!

  她聽見卡榫鬆開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知不覺地後退一步。

  她呼吸急促,心韻亂不成調,這比之前為了帶弟弟逃脫,在那些兵丁的湯裡下藥更令她驚惶。

  那次她是為了求生,不得不放手一搏,而這次……

  是為了什麼?她怎麼想不起來了?

  朱妍玉撐起發軟的雙腿,重新回到案前,打開木盒,裡頭壓著一疊厚厚的信函。*

  他總不會每天都仔細數過這裡頭究竟有幾封信,所以她隨便抽幾封出來,他應該一時也不會發現吧?只要拿出來給宋殊華看過,接著再找機會放回去……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吧?

  可以吧?

  她猶豫著,究竟該從這裡頭抽出信函來,還是將木盒關上?

  經過一番煎熬,朱妍玉終究還是關上了木盒,將鑰匙放回豬荷包裡。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做出這種決定?只是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她想起那宛如殺神的男人也有溫柔微笑的時候,她忽然……很捨不得……

  簾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跟著沐浴過的男人濕著發來到她面前,水珠一滴滴落到地上。

  她一凜,逐去腦中紛雜思緒後,轉過頭來,對他俏皮一笑。「怎麼也不擦一下頭髮就出來了?瞧你把地上都弄得濕答答的!」

  她發著嬌嗔,一面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巾,拉著他在軟榻坐下,欲替他拭發,他卻陡然拉下她的手。

  「怎麼了?」她訝異地望他。

  他不答話,一雙湛幽的墨眸亮晶晶的,如暗夜裡的黑色明珠,閃爍著她從未見過的光彩。

  「到底怎麼了?」她更奇怪了。「你好像很高興?」

  他依然默不作聲,只是用手捧起她的臉蛋,細細地看著,看得她粉頰羞紅。

  「幹麼啊?大人今天怪怪的……」

  「為什麼縮回了手?」沉啞的嗓音在她耳畔磨蹭著,磨得她粉頰羞羞地發紅,可念頭一轉,領悟了他問的話,臉色又瞬間刷白。

  她震驚地揚起羽睫,眸光明滅不定。「你……」

  「我看見了。」他靜靜地盯著她。

  他看見了?真的都看見了?

  她神色倉白,又驚又疑,胸臆隱隱地痛著,像陡然伸出一隻大手,擰住了她柔軟的心。

  「你分明有機會拿那些信的,卻還是縮回了手……為什麼?」

  為什麼?他怎能這樣問?

  原來他竟是在試探她嗎?分明就看出她的掙扎與猶豫,卻一直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是不是打算只要她一拿了信,就將她處以極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想起初次見他時,他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那個世子爺的頭顱……

  她驀地哽住呼吸,身子陣陣顫抖起來。

  傅雲生察覺她的異樣,眉宇一擰。「你怎麼了?」

  她怎麼了?

  「哪裡不舒服嗎?」

  她是不舒服,從頭到腳都不舒服!

  「妍兒!你說話啊!」

  妍兒?他第一次開口叫她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朱妍玉抬眸,忿忿地瞪視面前的男人。他一臉惶惑與焦急,看著似乎很為她心疼,這令她更委屈了,眼眶澀澀地刺痛著,心海卷起千堆雪。

  「你這……壞蛋!大壞蛋!你壞透了、壞透了……」她握起粉拳,一下下地擂著他胸膛,重重地,使了全身的勁,可打在他鋼鐵般的肌肉上,只猶如小貓爪子在撓。

  她更恨了,淚珠紛然碎落,明知打不痛他,卻還是徒勞地用力槌打著,「你不相信我,你像只野獸一般防備著我,在一旁等著我落入陷阱……如果我真的掉進去了,你會怎樣?殺了我嗎?像你當初砍了那個世子爺的頭一樣,也砍了我的頭嗎?你是不是就想這樣做?是不是就想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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