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養馬女僕 | 上頁 下頁
十二


  若是那塊難看的斑能消去,完完全全就是個美人啊!即便這樣,現在看她也是唇紅齒白,頗有姿色。

  阿旺驀地心跳一亂,別過視線不敢多看。他可是跟小翠說好了,過兩年等小翠大了就成親的,可不能貪看美色迷了眼,否則如何對得起自己未過門的媳婦?

  想著,阿旺漸漸平靜下來。朱妍玉可沒注意到阿旺的臉色,一心只想去看福師傅如何相馬。

  她拍拍流星和馬兒道別後,跟著阿旺繞到馬廄附近一塊空地,福師傅已經在那兒檢視著那個西域行商帶來的十幾匹馬。朱妍玉快速掃過那群馬。雖然體型及年齡不定,但看得出來大多屬於哈薩克血統培育出來的種馬,哈薩克馬約莫產于新疆一帶,速度快,持久力強,適合在山路騎乘,其中有幾匹許是混有汗血馬的血統,外貌極是駿秀。

  可這群混種馬再駿秀也抓不住朱妍玉的目光。她前世在美國看多了各種各樣優秀的馬匹,早習慣了,只是當其中一匹白馬懶洋洋地從這群馬後晃蕩出來,她才驀地眼眸一亮。

  面部稍有凹陷,尖細靈巧的耳朵,優美的體型,修長的四肢,以及那純白如雪的毛色——這莫非是純種的阿拉伯馬?

  她忽然全身沸騰,雙手發癢,好想親自上前去摸摸馬匹的骨骼,確認是否為純種馬?可很快地,她便發現異樣之處。

  這匹馬外表雖是神駿非凡,可走動時彷佛沒什麼精神,步伐混亂,看似跛行。

  福師傅似乎也注意到了,大揺其頭。「可惜了一匹好馬。」

  那名棕發藍眸、臉上蓄著大鬍子的西域行商用不流利的漢語跟他爭辯起來。「這是比大苑寶馬更好的品種!」

  「可是它的腿廢了!」

  「沒有廢,只是這一路走了這麼長的時間,累了而已。」

  「你瞧它這前肢蹄底都腫脹了,等於半個殘廢,這樣的馬我們不要。」

  「這是上等的寶馬,是從大食沙漠那兒來的純種馬交配生下來的,才剛滿一歲半,正可以好生馴養。」

  「就說它腿殘了我不要。」

  「那也能夠留下來配種。」

  「這匹分明是母馬,買來育種不划算,何況還是只跛腳的?」

  「它不跛。」

  兩人爭論不休,朱妍玉心韻怦怦地跳,終於壯著膽子走上前。「我可以看看這匹馬嗎?」

  這話一落,兩個大男人同時望向她,阿旺見福師傅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不禁暗暗叫苦。

  槽糕!他忘了警告顧姑娘這福師傅可是個老頑固,尤其最討厭婦人多事,她可千萬莫惹惱他老人家啊!

  「你是誰?」福師傅語氣不善。

  「福師傅您好。」她福身行了個禮。「小女子姓顧,是負責照顧流星的馬僮。」

  「你就是顧姑娘?」

  「是。」

  福師傅板著臉打量她。他早聽說過都督大人的新馬僅是個小姑娘,他私心並不認為一個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照顧馬匹,對都督大人用她為自己的私人馬僮一直頗不以為然,只是面上不好顯露出來。

  「聽聞福師俥在此處相馬,小女子就想過來瞧一瞧,見識福師德您的風采,也算是觀摩學習。」朱妍玉盈盈笑著解釋,卻不知自己這麼說正踩到了老頑固的逆鱗。

  觀摩學習?就憑她一個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看在都督大人的分上,他就給她留一點面子不跟她計較。

  朱妍玉原也料到這個見多識廣的老師傅未必瞧得起自己一介女流,只是她真的不想錯過一匹好馬,這馬兒的病再不及時醫治,恐怕會真的廢了。

  她鼓起勇氣道「福師傅,就讓我看一下這匹馬好嗎?不會花多久時間的。」

  「顧姑娘……」眼看老人家吹鬍子瞪眼,就快失去耐性,阿旺心知不妙,急著想上前去將她拉回來,身後一條有力的手臂扯住他,他愣了愣,回頭一看,差點腿軟。

  「都、都督大人……」

  傅雲生示意他噤聲,神色肅然。

  阿旺哪敢再多話,連忙退到一旁,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

  朱妍玉卻是當著福師德的面,開始檢視起那匹白馬的骨骼來。十八根肋骨、六根腰椎骨、十八節尾椎骨——是阿拉伯馬沒錯。

  她順了順一直溫順地站在原處任由她摸骨的白馬鬃毛,輕聲歎道「你的脾氣可比流星那傢伙好多了呢!」

  「看完了嗎?」福師傅面色鐵青。「是。」她儘量做出低眉斂眸的姿態。「這的確是匹好馬,應當是來自阿……嗯,來自大食的純血種馬。」

  「那又如何?」

  「福師傅可否將馬買下來?」

  「什麼!」福師傅大怒。「我剛說過了不買跛腳馬!」

  見福師傅氣得面色鐵青,朱妍玉方有幾分後悔。

  唉,明明決定低調夾尾巴做人的,她怎麼就這麼多嘴多事呢?可要她看著這匹寶馬見死不數,她實在於心不忍……

  她深吸口氣,毅然揚眸。「它的腳能治的。」

  「你能治?」福師傅諷刺地問。

  她一怔。「可以請馬醫……」

  「這位就是我們馬場的馬醫。」福師傅指著站在他身後一個身材瘦高的青年。

  「他都說不能治,你憑何說可以?」

  憑她前世的經驗,她知道這馬兒只是罹患了蹄葉炎,仍有機會治療,可這話要怎麼說出口呢?

  「我……」

  「滾開!」見她欲言又止,福師傅失去了耐性,厲聲喝叱。

  她一凜,唇角悄悄泛開一絲苦笑,正想識相地退下時,轉身瞥過白馬,卻見它雙眸流露出痛楚與懇求之色,竟似隱隱漾著淚光。

  她心口一揪,想起前世曾親眼見過一匹四蹄皆染上蹄葉炎的馬兒遭到安樂死,臨死前那無助的模樣令人心酸,而它的主人抱著它泣不成聲。

  她可以救這匹白馬的,只要她勇敢一點……

  「我來試試!」當她領牾自己說了什麼時,話已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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