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養馬女僕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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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你不必安慰我。」小翠扮個鬼臉,跟著重重地歎氣。「我這名字是我娘隨便取的,我姊叫小紅,我就叫小翠,唉!」 朱妍玉看著小姑娘懊惱的模樣,不禁莞爾。「那也比叫「小綠」好吧?」小翠聽了一愣,接著大感贊同地點頭。「你說得對,小翠總比小綠聽起來有點學問,我應該滿足了。」 朱妍玉噗哧一笑。這女孩還真有趣。 翠驚喜地望她。「笑了就好了,我還以為你醒來以後會苦著一張臉呢。」 朱妍玉秀眉一挑。「為什麼?」 翠沒立刻回答,先將房門關好了,才拉著朱妍玉在桌邊坐下,神秘兮兮地低聲問道「聽說你是被都督大人撿回來的?」 撿?朱妍玉古怪地又挑了挑眉,嗯,這個動詞用得還真傳神。 「算是吧。」以當時那樣的景況,她一條小命的確稱得上是撿回來的。 「聽說都督大人是要你當流星的馬僮?」 「嗯,是啊!」 翠嘖嘖有聲地揺揺頭,給了她「我就知道你慘了」的一眼。 朱妍玉又是愣然又有些好笑。「流星那麼難纏嗎?」 「豈止難纏,那匹馬啊,簡直是惡魔!」小翠近乎咬牙切齒地低喃,彷佛曾經吃了多大的虧似,可她依然守著下人的分際,不肯多說主子愛駒的壞話。「總之你以後就知道了。」 朱妍玉淡淡微笑,回憶著那匹毛色墨亮的駿馬在滂沱大雨中,仍是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她知道它絕對是匹有脾氣的烈馬。 而它那個同樣一身玄黑的主人……殺了她! 那酷寒如冰的嗓音彷佛依然在她耳畔迴響,她不覺打了個冷顫。 翠嘰嘰喳喳的話嗓拉回她迷蒙的思緒—— 「對了,妍玉,箱子裡有幾件衣裳,是管事大娘讓人看著你的身材找來給你穿的,都是乾淨的,你試試看合不合身,要是不行我可以幫你改一改。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請等一等。」朱妍玉忙喊住小翠。「我弟弟高燒未退,可否麻煩你讓廚房煮一碗紅糖姜湯來?」 「好啊,我去跟廚房大嬸說。」小翠很乾脆地應允,如一只小鳥翩然輕快地飛去。 朱妍玉目送她離開,發了一會兒呆後,才打開箱櫃,隨手挑了一件粉白棉綾裙,外罩豆絛色繡花比甲,樣式素雅大方,分明是給丫鬟穿的衣著。 穿好衣裳,小翠正巧也提了食盒進來,裡頭除了有一碗姜湯,還有一碗清粥和兩碟小菜。 朱妍玉小心翼翼地端起姜湯,喂昏睡的弟弟喝下,幫助他繼續發汗。她怕吵到弟弟安眠,徵求小翠的同意,決定到隔壁小翠的房間用餐。 朱妍玉隨著小翠走出房門,這才發現自己的房間是在一排屋子的最尾端,小翠說這裡是專供下人居住的地方。 「都督治軍嚴格,這裡雖不是都督府,管事們也不敢誤了規矩,男女下人是分開住的,你弟弟是因為年紀小又生了病,所以暫時跟你住同一間屋子,等他病好了之後,就得搬去跟別的小廝一塊住了。」 翠一面陪著朱妍玉吃飯,一面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事,朱妍玉這才知曉這裡是都督名下的馬場,擁有數百匹馬,不權做尋常的馴養種之事,更重要的是從其中培育出優秀的戰馬。 都督本人極愛馬,一年到頭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日子會住在這馬場,軍務文書也都會轉來此處集中處理,附近駐紮的軍營正是跟隨都督多年的親衛鐵甲營。 「我們都督大人可厲害了,從軍以來就沒打過一場敗仗呢!大家都說他是大齊的軍神,滅了西北那邊幾個小國不說,蒙古各個部落還有高麗等國對他也是聞風喪膽。我告訴你啊,都督的大名在這兒可是能止小兒夜啼。」 止小兒夜啼?虎姑婆嗎? 朱妍玉戲謔地尋思,她不是不怕那個男人,只是試著用這樣的方式消弭自己對他的恐懼,畢竟她還想藉著養馬在那男人身邊為自己和弟弟找一條活路。 跟小翠聊了將近一個時辰,大半時間小翠都在表達自己對那位英明神武都督大人如江水般滔滔不絕的景仰,到後來朱妍玉都覺得自己耳朵快生繭了,對那男人也有了粗淺的認識。 他是孤兒,十歲就為了求生存被迫上戰場,在戰場上殺出一片天地,十三歲就親自率領一隊兵馬攻下第一座城池,接下來便是一場又一場勢如破竹的勝利,一則又一則令人律津樂道的英雄傳說。 二十歲那年,他受封為大齊國史上最年輕的元帥,奉命討伐北方鄰國,連下數十座城池,二十四歲時,他將大齊的疆域拓展到與蒙古接壤,東北方的高麗國亦拜服稱臣,正式成為北境之王,麾下領有數十萬雄兵,被百姓歌頌為「軍神」。 如今戰事已告一段落,北方邊境和平,二十七歲的軍神仍是孤家寡人,尚未娶親,京城不知有多少名門貴女渴望嫁他,就連公主都對他心懷戀慕。 都督府裡,一個個如花似玉的美姬流水似地從各方權貴的手中送進來,據說絕大多數他連看都沒看過一眼,便又一個個轉賜給有功的將士。 他身邊不缺女人,所以更不屑女人。 對於美色,他絕對冷靜克制,事實上對於各種欲望,他幾乎都表現得不感興趣。多年征戰,他的庫房裡不知累積了多少珍貴的戰利品,富可敵國,可他的生活仍是一如既往地簡樸。 清心寡欲,這就是那男人給人的印象。 但人真能做到清心寡欲嗎?尤其像他那般能夠呼風喚雨的男人,他跺一跺腳,只怕都會地動山揺——這樣的男人,清心寡欲? 朱妍玉不信。 不過這並不關她的事,她所該做的是盡速養好身子,然後向那男人證明自己的價值。 入夜之後,朱相宇從沉睡中醒過來,朱妍玉喂他喝完藥後,殷殷地告訴他兩人如今的處境。 「從今天起,我們姊弟倆不姓朱,姓顧,因為爹爹年輕時曾在關外養馬,所以姊才跟著學了些本事,而你出生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已經回到京城定居,所以你才會一點也不懂馬,明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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