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養馬女僕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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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她帶著弟弟逃離,天亮之際躲進了樹林密洞裡,果然沒多久就有三、四個兵丁尋來,在附近搜索了一陣,暴躁地責怪彼此疏忽,發了一頓脾氣後才走回頭。 當時朱妍玉窩在樹洞裡摟著弟弟,姊弟倆屏聲靜氣,一點動作都不敢發出來,深怕對方發現。 等那幾個兵丁走了,兩人摘了幾枚野果果腹,又在樹洞裡繼續藏了一日一夜,確定那群人肯定死了心離開紮營處,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走了數個時辰,好不容易出了樹林,卻發現前方是一片蒼茫遍野,哪裡能看到一處人家?只見一條黃土大道上塵煙漫漫,四周如死一般地靜寂。 也就在這時候,朱妍玉才驚覺弟弟不對勁——他發高燒了,之前其實身體就不舒服,只是一直勉強自己跟著姊姊,如今到了大路,終於不支倒下。 朱妍玉嚇慌了,把懷裡存下的樹果掏出來給弟弟吃,他卻是一口也咽不下。 「渴……水……」朱相宇痛苦地呢喃。 「好、好,宇哥兒安心等著,姊姊去找水給你。」她將弟弟安置在一棵樹下,讓他倚著樹幹休息,在附近來回找了半個多時辰,卻是找不到任何水源。 回到弟弟身邊時,她已經走不動了,只好把弟弟攬在懷裡,用力將野果的果肉捏碎,想辦法擠出幾滴汁液來,喂進他嘴裡。 可就這幾滴果汁,怎能抑制得了他全身的高熱?四下荒無人煙,她上哪兒找大夫去?就算找到了大夫,身上也沒有銀子能給弟弟治病。 莫非他們姊弟倆就要困死在這荒郊野外了嗎? 難道她朱妍玉穿越一遭,就是為了在這不知名的時空再死一次? 「宇哥兒,都是姊姊不好,要是姊姊再精明一些就好了,如今我們也不會困在這裡……不過你別害怕,就是死,姊姊也會陪你一起,我們姊弟在黃泉路上相伴也不會寂寞,對吧?」 朱妍玉啞聲哄著弟弟,明知他聽不見,依然翻來覆去地說著,她怕自己一旦停了嘴,也會跟著陷入昏迷,那她和弟弟當真就要死在這荒郊野外了。 「宇哥兒,你醒醒,跟姊姊說說話好不好?姊姊……」她疲倦地掩落眸,昏昏地很想睡去。 也不知這般失神了多久,忽地,遠處傳來一陣雜遝的馬蹄聲。 有人來了! 朱妍玉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沖上大路上揮手求救。 「唷!哪裡來的小娘子?」當先的一位白衣公子停下馬,望著她調笑道。 「世子爺,趕路要緊,莫要在此處耽擱了。」他身邊的護衛催促。 「知道了,本世子這不是口渴了嗎?」白衣公子不耐地回應。「路邊正好有大樹蔽蔭,就在此處稍作歇息,大夥兒喝口水吧!」 「世子爺……」 那護衛還待要勸,白衣公子已逕自下馬,來到朱妍玉身前一看,見她頰上一塊大青斑,嚇了一跳。 「原來是個醜姑娘!真晦氣,去去去,別礙爺的眼!」他擺擺手,一臉嫌棄。 朱妍玉忍下羞辱,儘量有禮地輕聲細語。「公子爺,奴家只想討碗水喝。」 「本世子的水是你這醜八怪能喝的嗎?還不快滾!」白衣公子對她毫無同情心。 倒是他身後一個護衛見狀,同情地瞥了她一眼,悄悄送過來一個水囊。 「謝謝。」朱妍玉低聲道謝,正欲轉身離去,黃土官道的盡頭處又傳來一陣震動。 這回是相當規律齊整的踢踏聲,金戈鐵馬,氣勢磅礴地席捲而來。 白衣公子一行人瞬間變了臉色,一個個自腰間抽出刀來,朱妍玉呆呆地站在路旁,還來不及弄清楚情況,四周已殺成一片。 那白衣公子在重重護衛之下,色厲內荏地叫囂。「傅雲生,本世子可是皇室血脈,你敢妄動私刑?」 「即便你是郡王之子,是皇室的血脈又如何?我傅雲生治理這邊境,只有四個字——無法無天!」 這是朱妍玉聽過最無情、最嚴酷的嗓音,如寒冬的冰雹一字一句地砸下,教人又痛又冷。 「……阿虎從我十六歲那年,便跟著我一起出生入死,今日我要爾等的鮮血為他陪葬!」 隨著他一聲令下,天際驀地劈響落雷,在雷電交加中,朱妍玉眼前閃現刀光劍影,殺出一片血染的鮮紅。 殺戮完畢,血流成河,一顆頭顱恰恰滾到她腳邊,正是由那個領頭的男人從馬上親自揮刀砍下,她木然凍立原地,眼睜睜地瞪著白衣公子顯然死不瞑目的斷頭,毛骨悚然,腦海一片空白。 雨點一滴一滴地砸下來,打在地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一個軍官忽然發現她,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拖到領頭的男人面前。 「都督,這裡有個女人。」 朱妍玉跪伏在地上,全身僵硬,好半晌,才顫顫地揚起頭來。 濛濛雨霧裡,她首先看見一匹神氣異常的駿馬,毛色濃黑如墨,圓滾滾的黑瞳盯著她幽然發亮。 是匹有靈性的良駒。 一人一馬對視了好片刻,她才將視線往上移,凝定馬上的騎士。 他同樣是一身玄黑,肩系披風,頭戴鐵灰色的頭盔,身姿帥氣昂揚,胸前衣襟繡著銀色的流雲徽紋。 是鐵甲軍。朱妍玉茫茫然地憶起之前從押隊的兵丁口中聽來的閒話——大齊北境只有一位鎮守的大都督,人稱「軍神」。 眼前這男人劍眉星目,五官如刀削,渾身肅煞,即便在雨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仍是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視線朝自己沉沉地壓下來,墨眸如極地般嚴寒冷酷,不帶絲毫感情。 他,就是那位令人敬畏的軍神嗎?能夠如此漠然果斷地砍下一個人的頭顱,該是多麼冷酷嗜血…… 朱妍玉止不住身子顫慄,喃喃低語。「我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我只是路過……」 男人也不知是否聽見她的辯解,許是聽見了也不在乎,略微比個手勢。 「殺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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