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穿越當新娘 | 上頁 下頁
十三


  「你的意思是?」

  她垂落螓首,玉手放在雙膝上,坐姿倒很像古裝戲裡端莊乖巧的小媳婦。

  「如今的我,生為陸家人,死為陸家鬼。無論是一千多年前,或是一千多年後,這裡,已經是我的家了。」

  他眯了眯眸,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

  「你不想找個辦法回去嗎?」

  「回去哪兒?」她輕聲反問。

  他愣住。

  她悄悄收握雙手,拽緊裙擺,唇畔泛開一絲苦笑。

  「我沒有地方可回去了,他們也不歡迎我回去,我……只能留在這裡了。」

  一顆清淚滑落,她揚起淚光楚楚的雙眸,凝睇他——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

  他有個來自過去的新娘。

  這荒謬的故事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的,縱然愛因斯坦早在二十世紀初便提出蟲洞理論,但時空旅行仍然被視為不可能。

  那是電影或小說才有的情節,不是現實。

  但現實是,他的確有個來自唐朝的新娘,滿口令人聽了超不順耳的文言文,腦袋裡裝著僵化的禮教觀念。

  該怎麼辦?

  她說,既然她已經嫁他為妻,那就是他的人了,此生只能仰望他為天。

  這什麼跟什麼啊!

  「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嗎?就這樣被老天爺丟進一個不一樣的時代!你不怨嗎?」

  「怨了又如何?我這半生,怨的事太多了,我怨親娘早死,怨爹爹冷待我,怨妹妹惡作劇毀了我這張臉,也毀了我的美好姻緣,我還怨爹跟二娘只為了一箱銀子便將我賣給一個呆子為妻——又如何呢?我想死的,在客棧裡投湖的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可她沒有死,還穿越時空,來到了現代。

  陸英麒望著宋可雲,望著他的新娘,她吐囑淒清,字字句句彷佛都是血淚,可偏偏,她那淡粉紅色的菱唇還微微彎著、笑著。

  愈是這樣笑,他愈能體會到她內心深處的酸楚。

  「……我想死的,那一刻,我恨不得落了個身後清靜!」

  他也曾經有過求死的想望,在結婚禮堂遭未婚妻逃婚的那時候,面對眾人同情的眼神,面對自己雙腿殘廢,不確定複健能否成功的茫茫未來,他很慌,很害怕,憤世嫉俗。

  他想,與其這般窩囊地活著,不如死了好!

  但終究,他還是鼓起勇氣重新振作,再怎麼樣他還有疼他愛他的雙親,他不能丟下兩位老人家。

  他深愛的女人是背叛了他,但他依然擁有親情。

  可她呢?

  被自己的親人出賣,愛情也無望,在她的身子沉溺于冰冷潭水的那一刻,她腦海裡想的是什麼?

  是解脫,或遺撼?

  「既然上天帶我來到這個時代,許了我嶄新的人生,那我想……試試看也無妨,你說對嗎?」

  她啞聲對他說,像在說服他,更像說服自己。

  他佩服她的勇氣,一個古代的弱女子,卻有不輸現代鬚眉的勇氣。

  不錯,在這樣的時代活下來,是需要勇氣的,這麼一個世風日下、情義淡薄的時代……

  「我幫你吧!」他忽地說道。

  「啊?」她驚訝地望他。

  他自己也驚訝,他,陸英麒,從來不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漢,他沒那種古道熱腸。

  但對這個女人,他拋不下,總覺得有照顧她的責任。

  或許是因為她畢竟是他的新娘,無論他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娶她過門,她終歸是他的妻。

  一念及此,他淡淡地、自嘲地勾唇——

  「明天開始,我放一星期的假,我們去蜜月旅行吧!」

  蜜月旅行,據說是這個時代新婚夫妻會進行的一個儀式。

  他們會在新婚期間攜手出遊,分享旅遊見聞與喜怒哀樂,藉以增進夫妻感情。

  宋可雲喜歡這樣的儀式。

  這在唐朝是不可想像的風俗,女人竟然能跟男人一起出門遊歷、行走天下,而且無須戴面紗遮掩自己的容顏。

  雖然她對自己臉上的燙傷有些自卑,但陸英麒不許她遮臉,要她大大方方地面對公眾的視線。

  起初,她有些怯生生的,但漸漸的,她發現幾乎不會有人盯著她的臉看,這地方的生活步調太快了,路上行人都是來去匆匆,很少會有誰多看誰一眼。

  這更好,她更能放鬆心情認識這對她而言極度陌生的環境。

  為了教會她更快融入生活,陸英麒不開車,而是選擇搭乘大眾運輸工具。

  他帶她來到高鐵車站,教她怎麼購買車票,怎麼刷卡進站,怎麼對號碼上車,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

  列車發動,她坐在靠窗的座位,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像個孩子般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為何這車子像飛一樣?為何可以自己動,不用牲畜來拖拉?」她小小聲地問他。

  「因為這車子裡裝了電動馬達。」

  「電動馬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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