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癡心不換 | 上頁 下頁
四二


  「我覺得沒什麼好慶祝的。」他一字一句碾磨著她柔軟的耳膜,她感到一陣暈眩。

  「以後別做這種麻煩事了,像是什麼生日、結婚紀念日……太無聊了!每一天還不都是一樣?日子該過的還是照過。」

  她捏緊酒杯,「你覺得……我無聊?」

  「嗯。」

  「既然這樣,你剛才為什麼要送我花呢?難道不是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他定定地注視她,兩秒後,才意味深刻地開口。

  「那是白玫瑰。」

  她呼吸一凜,「所以呢?」

  他眼神閃爍,像瞬間失去了焦點。

  「我喜歡白玫瑰。」

  騙人!喜歡白玫瑰的人不是他吧?是田曉雲!是那個能夠肆意玩弄他的女人,是他的公主!

  方楚楚咬緊牙關,心海卷湧千堆雪,她忍著,很努力、很努力地壓抑著,顫著手將酒杯送進唇畔。

  她品味著紅酒,這酒仍未醒透,帶著點酸,也有點澀,她一口將酒飲盡,倏地起身。

  「我好像忘了把烤好的蛋糕放進冰箱,我去看一下。」倉皇落下話後,她轉身匆匆逃離,躲進廚房,這個她近來最常待的地方。

  她,方楚楚,竟然會在婚後成為那種洗手作羹湯的小婦人,這是她從前萬萬想不到的。

  人人都說她是最難搞的千金大小姐啊!就連她爸都調侃她恐怕會在烹飪時將整個廚房燒了。

  她是為了什麼學做料理?為了什麼就算明知他很可能來不及回家吃飯,仍然夜夜做了晚餐等他?

  她是為了什麼,每天傻傻地洗衣打掃做家務,獨守空閨?

  究竟為了什麼……

  淚胎在她酸楚的眸裡孕育,她堅持不讓它們降落於這世間。

  她不哭,不能哭,也不想哭。

  烤好的蛋糕擱在流理台放涼,她看看差不多了,捧起蛋糕盤,打開冰箱,或許是分了神,她一時失手,蛋糕坍塌落地,託盤也碎裂成兩半。

  毀了!

  花了一下午做好的蛋糕,象徵他們婚姻滿月的紀念,就這麼成了一團教人不忍卒睹的軟糊。

  她怔忡地看著那團巧克力色的災難,忽然覺得好諷剌。

  這不正好嗎?他都說了慶祝這種無聊的日子沒意義,那她又何必執著於一個蛋糕呢?就算是她親手做的又怎樣?毀了正好!

  再好也不過了……

  她蹲下身,撿拾著黏乎乎的蛋糕,手上沾滿了甜膩的奶油,淚眼模糊間,她看不清蛋糕裡夾著瓷盤碎片,割傷了手指。

  鮮紅的血融在巧克力裡,令人怵目驚心。

  「超惡的。」她嘀喃自嘲,唇畔逸落尖銳的笑聲,像用金屬片刮著黑板。

  「你在幹麼?」韓非聽見廚房內異樣的騷動,走過來探視情況。

  她聽見他問話,回過頭,笑容慘厲。

  「我把蛋糕弄壞了,你看我的手,好惡,好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

  他擰眉,瞪著她像孩子般展示黏乎乎的雙手,好半晌,才察覺那一團奶油裡夾雜著血絲。

  「你受傷了?」他忍不住提高嗓門。

  她眨眨眼,檢視自己的手。

  「好像是耶。」

  「什麼好像是?你割破手指自己都不曉得嗎?」他厲聲責備她,奔進廚房拉起她,打開水龍頭,在水槽裡沖洗她的手。

  冰涼的水刺痛著傷口,她不禁縮回手。

  「好痛!放開我!」

  「你也知道痛?」他不悅地冷哼。

  「那為什麼剛剛不小心一點,要用手去撿碎片?」

  「你放開我,不要管我……」

  「不行!」他抽出幾張廚房紙巾。

  「我幫你把手擦乾淨!」

  「我自己來……」

  「我要你別動!」他低聲喝叱,不由抗拒地抓扣她手腕,用紙巾抹拭她的手,似是不欲弄痛她傷口,他動作輕柔許多。

  她含淚看著他動作,看他弄乾淨她的手後,又搬來急救箱替她上藥貼OK繃。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顫聲問。

  「什麼?」他沒聽清。

  她直視他,胸臆橫梗著酸楚。

  「你到底把我當成誰了?這樣的溫柔是給誰的?」

  他一震,輕輕放開她的手,神情沉肅。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真相。」

  「什麼真相?」

  一定要她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嗎?好!她就說!

  方楚楚咬牙,心韻淩亂如萬馬奔騰,她倔強地不予理會,煙雨雙瞳直盯著面前的男人。

  「現在在我身上這顆心,其實是田曉雲捐贈給我的,對吧?」

  他聞言,下頷抽凜。

  「你不用瞞我了,我都知道了,是她把心臟留給了我,所以我才會染上她的口味和習慣!豆沙包、甜食,都是她愛吃的,白玫瑰也是她喜歡的花,對吧?」

  「……是又怎樣?」

  又怎樣?!他居然這樣問她……又怎樣!

  她快瘋了,是他將她逼上崩潰的邊緣。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你愛的人不是我,是她!你要的人不是我,是裝在我身上的她的心!你給我的溫柔都不是給我的,都是因為她!」

  韓非凜然不語。

  「你說話啊!說話啊!」她心碎地哭喊,粉拳一下下重重槌他胸膛。

  「是男人的話就乾脆點,承認你要的人根本不是我,是田曉雲,是你的公主!」

  「方楚楚,你冷靜點。」他抓住她的手。

  「我不要冷靜!為什麼要冷靜?」她痛楚地嘶嚎,痛得胸口透不過氣,只能用手緊緊揪著,她痛到哽咽,喉嚨噎住,不停地嗆咳。

  「你沒事吧?」他居然還有臉幫忙拍撫她背脊,擺出一副關心她的樣子。

  真惡!太噁心了,超惡!

  「走開……咳咳!不准你……咳咳……碰我!」她像全身豎起尖剌的刺蜻刺蝟,歇斯底里地警告他。

  「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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