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癡心不換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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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啞然,看著他許久許久,眼潭浮漾著百種愁緒。 「你還真有自信。」 「我是有根據的,整個移植小組已經針對你的情況做過完善的模擬,這顆新鮮的心臟又很適合你,應該不會有排斥的問題,而我會將術後感染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不管怎樣,任何手術的成功率都不會是百分之百的。」就算是最簡單的手術都有風險,遑論換心。 「我會讓它是百分之百。」他淡定地宣稱,「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只要相信他就好?為何這男人可以器張狂妄至此?他搏鬥的對象可是死神啊! 但不知怎地,她相信他,即便是在如此驚慌恐懼的時候,她依然相信他會為了自己盡心盡力雖然他一點都不喜歡她,甚至厭惡著她,但只要是他的病人,他都會全力以赴。 他就是這樣一個醫生啊! 淚胎,安靜地在她眼裡孕育。 「我可以握你的手嗎?」 她再度令他啞口無言,許久,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聲音。「我已經消毒刷過手了。」 「再刷一次會怎樣?」她擺出大小姐的任性。 「我想在開刀前握握我主治醫生的手。」 他瞪她,她看不出潛藏在那幽暗眼潭裡的是什麼樣的思緒,終於,他脫下外科手套,大手伸向她。 她怯怯地撫摸他的手,修長的手指、厚實有力的掌骨,她試著握住,手心傳來隱約的曖意。 好熟悉的感覺,彷佛她曾在何處握過這樣一隻又大又溫曖的手,她用力咬牙,忍住胸臆波動的酸楚。 忽地,她瞥見他大拇指有道細細的傷口,結了痂。 「這裡怎麼了?」她撫摸那細小的突起,「是刀傷嗎?」 「沒什麼。」他猛然縮回手,神情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你檢查夠了吧?這雙手應該夠資格為你開刀吧?」話裡含著刻意的譏誚。 為何她一點也不覺得訝異呢? 一顆淚珠滑落。 「如果……真有什麼萬一,在我病房衣櫃裡的保險箱,那個盒子裡的東西是留給你的,密碼是我媽的忌日。」 她留了東西給他?那算是紀念品嗎?或是遺物? 韓非極力保持面無表情,「我不會打開它的,因為不會有萬一,我說是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百。」 這男人啊!她拿他沒轍。 方楚楚淺淺地微笑,那笑,就如同她的淚水一般晶瑩澄透。 「好吧,那就交給你了。」她垂斂羽睫,在面臨生死關頭時,內心竟不可思議地感到平靜。 她想,這都是他給她的力量。 正如韓非所允諾的,手術相當成功,之後他也留在加護病房,親自監控方楚楚的術後恢復狀況也因此,他在隔天傍晚才從醫院辦公室輾轉接到母親的電話。 「兒子,你聽說了嗎?曉雲出事了!」 「曉雲?」他驚愕,「她怎麼了?」 「她媽說她打你手機一直找不到人,她媽已經趕去臺北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冷靜點聽我說,是車禍,聽說昨天深夜送到醫院時,就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他聽著,一顆心沉下,彷佛墜落萬丈深淵,「這是……什麼意思?」 那乾澀的、硬從喉嚨擠出來的嗓音,聽起來不像是他的。 「她死了。」 話筒由韓非手中落下,在辦公桌敲出沉重的聲響,他跟蹌地跌坐回椅子上,腦海一片空白。 「兒子,兒子!你在聽嗎?你怎樣了?」母親焦急的呼喚由遙遠的另一邊傳來。 他什麼也沒聽見,什麼都無法思考,腦海裡只不停回蕩著他解析不出意義的那句話。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曉雲……死了。 他生命裡除了母親之外,最重要的女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不相信! 不可能!這是謊言,一定是某人在惡作劇! 他倉皇地重新拾起話筒,「她被送去哪間醫院?告訴我!她被送去哪裡了?」「你不曉得嗎?就是你工作的醫院啊!」母親的回答如落雷,毫不留情地劈砍他耳膜。 他倒抽口氣,跌跌撞撞地沖出辦公室,不顧周遭紛紛投來的異樣眼光,如旋風似地捲進急診室。 「昨天是不是有個叫田曉雲的車禍傷患?是誰接收她的?值班醫生是誰?!」急診室的醫護人員見他陰暗糾結如厲鬼的神情,都嚇慌了,面面相覷。 「說話啊!曉雲人呢?她還活著對吧?她一定活著!」 「韓醫生,昨天是有個叫田曉雲的傷患沒錯,她……已經不治去世了。」 不可能!韓非麻痹地凍立原地,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當時為她急救的是王住院醫師。」 聽護士報告後,韓非立即直奔去找王醫生,也不管人家因為輪班值勤將近三十六小時未合眼,正在醫院分配的宿舍房間呼呼大睡。 他將年輕的住院醫師從床上挖起來,幾乎是揪著對方衣領大吼大叫。 「田曉雲是你負責急救的吧!她真的死了嗎?」 這是什麼問題?王醫生莫名其妙。 「韓醫生可以去查醫院紀錄啊,為什麼問我這種問題?」 因為他慌了、亂了,不知如何是好,這不可能是事實。 韓非啞然無語,瞠目瞪著王醫生,近乎瘋狂的眼神令人心驚膽顫。 「我是按照正規程序施行急救的,她死了也不是我的錯啊,本來她送到醫院時就幾乎沒有生命跡象了!」王醫生深怕自己被追究責任,連忙辯解。 「而且她的器官捐贈我們也有遵照程序進行啊!」 器官捐贈? 韓非神智一凜,心跳乍停。 「她的心臟……該不會就是捐給本院的病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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