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癡心不換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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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破身子,一天到晚出毛病……」淩厲的眸刀砍向她,她識相地打住。 他替她檢查體溫、血壓,審視心電圖,又察看吊在她手臂的點滴。 「剛剛護士都幫我量過了,你別擔心。」 又是兩道眸刀殺過來,「我沒擔心。」像是被抓到把柄的反駁。 也對,他怎麼會為她擔心?她只是個不討喜的病人。 方楚楚淺淺地彎唇,「你的公主沒事了嗎?你丟下她趕回醫院,她會很失望吧?」 韓非一凜,這才想起自己把田曉雲帶來醫院後,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大廳,如今她身在何處? 「你現在確定我沒事了,一時半刻死不了,你可以走了,今天是你休假,你不必留在醫院的。」 就這麼急著趕他走?他怒視她。 「你是不想我打擾你跟學長獨處吧?」 「啊?」她一怔,眼見他神情冷淡,嘴角撇著諷笑,驀地恍然。 「剛剛我跟學長說的話,你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是聽到了。」他倒是毫不否認。 糗大了!她方才都跟學長說了些什麼?想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天哪!她希望他沒注意到那句話。 她頓時感到羞赧,很不想面對他,不想面對現實,「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覺。」 語落,她將被子拉高蒙頭,背轉過身側睡,擺明瞭不想理他。 韓非僵立在原地,良久,才一聲不響地離去,在走廊,他遇見佇立在窗邊的田曉雲。 他以為她在等自己,但走向她後,她卻一臉呆怔地瞧著他,彷佛丟了魂魄。 「怎麼了?」他奇怪地問。 她惘然顰眉,好半晌,細聲細氣地揚嗓。 「我剛剛……好像看見一個熟人。」 「誰?」 她沒回答。 陪田曉雲吃過晚餐後,韓非原本可以直接回家,但他還是返回醫院,來到方楚楚住的病房。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牽掛著她,她發燒了,他擔心會惡化成肺炎,雖然可能性並不高。 無論如何,她是他的病人,他有責任照顧她。他如是告訴自己。 他來到病房,沒想到方啟達也恰巧在房內,他來不及退出,只好認分地打招呼,做足一個下屬該有的禮貌。 「院長。」 「你來了啊!」方啟達看見他,眉峰一挑。 「聽說你今天休假不是嗎?怎麼又回來醫院了?」 他默然不語。 方啟達忽而微微一笑,「你放心不下楚楚,對吧?」 他聞言,心跳乍停,表面仍一派淡漠。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 「只是這樣嗎?」方啟達似笑非笑,頓了頓,神色稍稍嚴厲,「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她的主治醫生,就不該答應帶她外出,你明知她的身體狀況不好。」 「是,我承認是我的疏忽。」他不想與院長爭辯責任歸屬。 他的不爭反倒令方啟達神色一霽,歎口氣,「其實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一定是楚楚強迫你的,對吧?今天是她媽的忌日,她是不是用眼淚攻勢讓你心軟?」 他靜定地搖頭,「你女兒不是那種會用眼淚攻勢博取同情的女人。」 「說的也是,她的確不是那種會故作可憐的女孩。」方啟達同意,這也正是令他這個父親最心疼的地方。 「這丫頭!不曉得還要讓我擔心到什麼地步?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適合她的心臟呢?我真怕她熬不到那時候。」 說著,方啟達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兒,眼神滿是憐愛。 韓非默默打量他,腦海思緒起伏。 看樣子方啟達的確很疼愛這個女兒,但他是否有想過,別人也是有兒有女,當他在手術臺上因為輕忽殺死一個人,摧毀的可能是一整個家庭? 思及此,韓非不禁咬牙,插在白袍口袋裡的雙手悄悄捏緊。 可惜他找不到確切的證據,那晚他潛入院長辦公室被方楚楚發現後,某個深夜他又乘機溜進去,但連換了好幾組號碼,就是打不開保險箱。 一天猜不出那關鍵的密碼,他就一天無法為自己的父親伸張正義,當然他很明白就算找到證據,這件醫療疏失案也早過了法律追溯期,但至少他可以藉此追究方啟達的責任,他要這男人跪在他父親墳前認錯。 「我等下還有事,楚楚就麻煩你照料了。」方啟達低聲叮囑他。 他斂眸,掩去眼底的恨意,「是,我知道了。」 待方啟達離開後,韓非方允許自己的面容肌肉扭曲,他試著深呼吸,壓抑胸臆翻騰的情緒。 原本以為這會是件困難的工作,他恨那男人已經恨了二十多年,但奇異地,當他望著方楚楚蒼白的容顏時,立刻便平靜了。 她仍在發燒中,體溫雖不到危險的臨界點,也夠她難受了,在夢裡忽冷忽熱,鬢邊細汗涔涔。 他看著她逐日瘦削的臉龐,倏地醒悟生命力的確一點一滴從她身上消失,就像愈燒愈短的蟥炬,總有一天淚滴盡了便成灰。 她需要動心臟移植手術,愈快愈好…… 「韓非。」有人在喊他。 他怔了怔,好半晌才搞清楚是方楚楚的夢囈。 「韓非……」她又咕噥地喚了一聲,「你這人……真壞。」 就連在夢裡,她也惦記著他嗎? 如果能在死前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耳畔忽地響起她對那個學長說的話,韓非僵立原地,頓時感到口乾舌燥,他舔舔嘴唇,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頭棒棒糖,拆開包裝紙,將糖果塞進嘴裡。 方楚楚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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