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理想結婚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第十章

  “戴醒仁,是你嗎?”一道清雋的嗓音忽地在他耳畔落下。

  他轉過頭,迎向一張清秀的女性容顏,她正從隔壁病房走出來,櫻唇勾著笑,明眸熠熠生輝。

  他愣了片刻,總算認出她是誰。“你是……簡藝安?”

  “是啊,好久不見了。”簡藝安熱情地打招呼。“我聽傳雅說你回來了,可一直沒機會見到你。”她偏過臉,俏皮地朝他一眨眼。“聽說你最近追傳雅追得很勤?”

  “她都……跟你說了?”他怔怔地問,神智依然處在恍惚的狀態。

  “那當然,我們是好姊妹啊!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可能不跟我說?”她嫣然一笑。“你動完手術了嗎?是趕來看傳雅的嗎?”

  “是,可是……她不肯見我。”他澀澀地低語,胸口冰涼。

  “誰說她不肯見你?”她訝異。“她一直在等你。”

  “她等我?可是……”戴醒仁遲疑地望向高掛謝絕訪客牌子的門扉。

  “什麼啊?”簡藝安察覺他視線焦點,脆聲笑了。“你搞錯病房了,這間才是。”她指指自己身後。

  原來是他弄錯病房了?戴醒仁啞然,可來不及感到羞愧,便急著追問:“那她情況怎樣?還好嗎?”

  “只是有點發燒。”簡藝安搖頭歎息。“她太逞強了,明明身體不舒服,還硬要撐著出門,可見她多期待跟你約會,你應該懂她的心吧?”

  他怔忡地望她。

  見他癡傻的模樣,簡藝安又想歎息了,這男人明明是愛著傳雅的,傳雅也愛著他,為何兩夫妻會弄到無法確認對方的心意呢?

  “算了,你進去吧。”她輕輕推他。“我還得幫傳雅回家拿一份院長要的文件,你跟她慢慢聊,好好把話說清楚。”

  在簡藝安的鼓勵下,戴醒仁輕手輕腳地打開病房的門,他的妻子正靠躺在病床上,側頭欣賞窗外迷蒙的暮色。

  她看來精神還不錯,只有臉色憔悴了些。

  只是發燒而已。確定妻子並無大礙,戴醒仁高懸的心頓時安落,空蕩蕩的胸口找到了根,紛亂的心跳逐漸穩定。

  她沒事,她很好,是他多慮了,想太多了。

  她沒事……

  戴醒仁撫著喉頭,那裡卡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楚,他不能發聲,只能倚在門邊,癡癡地望著他的妻。

  不行,這樣的事情不能再來一遍了,他無法再經歷一次類似的抉擇,這樣的抉擇,太磨人……

  “醒仁,你開完刀了?”莫傳雅回眸望見他,驚喜地揚嗓。“手術成功了嗎?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他深呼吸,努力找回說話的聲音。“嗯,手術成功了,孩子……救回來了。”

  “那就好,太好了。”她真心感到喜悅。

  他緩緩走向她,在床沿坐下,顫著手,撫摸她發燙的額頭。“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說?”

  “只是小病嘛,大概昨天晚上不小心著涼了。”莫傳雅有些難為情。“院長他們太誇張了,硬要我在院裡休息一天,幸好今天病房沒住滿,不然我豈不是浪費醫療資源?”她頓了頓。“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只不過發燒還住院,真的太好笑了。”

  “不,你留在這裡。”他啞聲反駁,就算他自私吧,不管是不足浪費醫療資源,他都希望她得到最好的照護。“你留在這裡,我會……看著你。”

  她微微蹙眉,從他悵然的神情看出不對勁,他像是苦惱著什麼,像是遇到某種難以決斷的難題。

  “你怎麼了?醒仁,發生什麼事了?”她關懷地追問。

  他聞言,胸口一震,眉宇鎖上憂鬱。他深深地望著她,眼裡蘊著藏不住的深情,以及濃濃懊悔。“傳雅,我……”

  “你怎麼了?”

  “我……不想當醫生了。”他一宇一句,道出心內最痛楚的掙扎。“不能再當了。”

  “你說什麼?!”她駭然凜息,不可思議地瞪他。

  他苦澀地斂眸。“我不能……再當醫生了。”

  “為什麼不能?為什麼?”她激動地拉高聲調,心海掀起千堆雪。“你說清楚,到底為什麼?”

  他說過,他這輩子唯一的志願就是當個心血管外科醫生,不是嗎?她母親也曾跟她說,他之所以立志成為醫生,是為了彌補當年救不了父親的遺憾。

  他想當醫生,也註定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他有當醫生的才華,天生就是醫生的料,這是他的理想也是夢想,不是嗎?他怎能如此輕易說要捨棄?

  “你瘋了!戴醒仁,你瘋了嗎?”莫傳雅鬱惱地槌丈夫肩膀,又急又氣,又是為他心痛。“行醫救人不是你的理想嗎?怎麼現在可以說不做了?你的理想這麼不值錢嗎?這麼輕賤嗎?如果你可以說放棄就放棄,那我這五年到底是為什麼……”她驀地頓住。

  她怎麼不說了?

  戴醒仁震撼地揚眸,驚覺他的妻子竟哭了,透明的眼淚在她頰上閃爍如冰珠,割痛他的心。

  “傳雅……”

  “出去!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她不由分說地趕他離開。擔心她情緒太激動,身子會承受不住,他只好暫且順她的意。

  “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陪你。”

  他來到病房外,枯坐在一張長椅上,這景況似曾相識,令他聯想起五年前,他為何總是惹惱自己最愛的女人,總是不懂她的心?

  他狠狠自嘲,甘願像個傻子守在門外,只盼他的妻能回心轉意,重新接納他。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一道細碎的跫音響起,才拉回他迷惘的神智。

  “戴醒仁,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簡藝安愕然揚嗓。

  他抬頭,苦笑。“我好像又惹傳雅生氣了。”

  “天哪,你們……”簡藝安敲敲自己額頭,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眼看這男人神情困頓,像迷路的孩子,她不禁心生同情,遞給他一串鑰匙。“這是傳雅家的鑰匙。”

  他茫然接過鑰匙,不明白她的用意。

  “剛剛我去她家拿文件,發現了一樣很有趣的東西,就放在她書桌最下層的抽屜,你去看看吧!”簡藝安輕聲歎息,眼神淡淡地蒙上感傷。“看過之後,你就知道,原來這五年來,我們所有人都被她騙了——”

  原來,那是一本厚厚的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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