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歲歲伴君行 | 上頁 下頁
五十二


  在一行人從小木屋回來的路上,張大壯介紹劉二虎也是他的好兄弟,溫歲歲便跟著也喊一聲劉大哥了。

  「嗯。」琥珀明顯也聽張大壯提起過她,對她的態度頗為熱絡。「叫我琥珀就行了,我聽張兄弟說,溫姑娘父親乃清河縣令,這段時日對他們多所照料。」

  「張大哥客氣了,是他和顧晏然幫了我爹爹許多才是。」

  琥珀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不覺仔細地又打量了溫歲歲一眼,原來這位縣令家的千金都是這樣直呼顧指揮使的名字的,看來他們關係確實不一般,不然也不會孤男寡女同處在那間山中木屋避風雪。

  琥珀不由得對溫歲歲暗暗留心,溫歲歲也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心中默默苦笑,不愧是自己前世親自栽培的大丫鬟,眼力和心細都是沒話說的,她怕已是在暗中掂量自己和顧晏然的關係了吧。

  思及此,溫歲歲也不扭捏,索性更加坦然,主動提議。「顧晏然等會兒醒來時怕是會餓,要不我煮點清淡的白粥給他吃吧。」

  說著,她很快從米甕裡取出兩杯白米,開始淘米洗起來,琥珀見她動作伶俐,在灶間裡一點沒有手腳局促的窘態,更驚訝了。

  「溫姑娘在家裡也經常下廚嗎?」

  「嗯,最近跟著我家姨娘學了好些藥膳和糕點。」

  「難怪,瞧姑娘對灶間的擺設器具並不陌生,想必做出來的吃食也很美味。」

  「我的手藝只是普通而已,勉強能入口吧。」溫歲歲笑著自謙。

  她態度落落大方,絲毫不擺什麼架子,琥珀對她印象更好了,想起這間慈幼堂的僕婦之前告訴自己,這位縣令千金向來都是待人和善的,和孤苦無依的孩子們也能玩在一塊,看來所言非虛。

  兩個女人一個煎藥,一個煮粥,不時交談幾句,氣氛倒也融洽,溫歲歲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打探。

  「聽劉大哥說,你們夫婦這回來清河縣,是來交賬本的?」

  「嗯,是啊。」琥珀微笑點頭。「我家那口子在京城替顧指揮使管著幾間商鋪,也是怕我在京城待得悶了,特意帶我出來走走。」

  「聽說你才嫁給劉大哥不久?」

  「是才剛剛成親兩個月,不過我和他早兩年前就認識了,之前我……」琥珀略略遲疑,還是決定坦率道出。「其實我本來在富貴人家當丫鬟,給顧指揮使幫了個小忙,他就想辦法替我銷了奴籍,還託付二虎時常來照看我,這麼一來二去的,我和他就看對眼了。」

  琥珀說著,不免有些臉紅,不過畢竟已是婦人,在姑娘家面前也沒什麼好嬌羞的。

  「顧指揮使于我有大恩,我對他是十分感激的。」

  琥珀心裡對顧晏然確實是敬重的,以至於顧晏然雖早已卸了官職,她仍是習慣尊稱他一聲顧指揮使。

  溫歲歲也能明白琥珀心中的感念,畢竟能脫了奴籍又得到一座小院,對一個孤身存世的女子來說的確是莫大的恩德。

  只是琥珀口中那個小忙,該不會就是把那根蘭花木簪從睿王府裡帶出來交給他吧?為了一根發簪,顧晏然就又是銷奴籍又是送宅院的,還真捨得花銀兩!

  由此可見程沐蘭在他心裡何等重要,溫歲歲尋思至此,也不知自己該感到甜蜜還是心酸。

  她這廂暗自感歎著,另一頭琥珀悄悄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同樣心情複雜。

  做為一個受到顧晏然恩惠的人,琥珀固然是希望他身邊有人相伴的,總得有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與他相知相惜。

  可一想到一個人孤伶伶在睿王府死去的小姐,她又覺得萬分不舍,小姐自出嫁後不曾有過一日快樂,睿王世子輕浮花心,早在小姐過門前就偷偷在外頭養了幾個外室,世子死後睿王府還逼著小姐養育他留下來的庶子。

  小姐離世前最後幾年是心灰意冷的,現實生活一點一點磨去了她活潑調皮的本性,只留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小姐就那麼絕望地死了,如果顧指揮使能在她燃盡最後一絲希望之火前將她帶離睿王府,或許小姐還能擁有幸福。

  可惜他們終究是錯過了,小姐去了另一個世界,而顧指揮使認識了別的姑娘,或許還會和這位溫姑娘結髮成夫妻,到最後小姐在顧指揮使心裡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真真正正斷了緣分……

  思及此,琥珀不禁一陣心痛,幽幽歎息,驀地開口。「溫姑娘,顧指揮使是個好人。」

  溫歲歲一愣,見琥珀神態認真,霎時也有所觸動。「嗯,我知道的。」

  所以你對他好一些吧,顧指揮使身旁若是能有個一心對他愛慕體貼的女子,相信小姐在天上也會祝福的。

  琥珀悵然凝視著溫歲歲,而溫歲歲彷佛能聽見她的心聲,慎重地點了點頭。

  兩個女人忽然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藥煎好,白粥也煮得差不多了,兩人便一個端著藥,一個捧著粥,來到顧晏然休憩的廂房,他仍躺在床上睡著,張大壯和劉二虎坐在一旁看著。

  溫歲歲有些擔憂。「張大哥,他還沒醒嗎?」

  張大壯搖頭。「大夫說了,頭兒是這兩個月到處奔波忙碌沒休息好,身子有些虧空,又在雪地受凍了,這才導致外邪入侵,一下子就發起高熱來……不過頭兒向來底子好,我瞧讓他喝個藥,躺著睡一、兩日,想必就能恢復如常了,溫姑娘不必憂心。」

  教她如何不憂心,看著顧晏然臉上毫無血色、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她只覺得心如刀割。

  「先別說了。」琥珀開口說道。「二虎,你來幫個忙,先喂顧指揮使喝藥。」

  「這……頭兒還昏睡著呢,這藥他能喝得進去?」

  溫歲歲見劉二虎神色遲疑,主動表示。「我來喂他吧。」

  琥珀有些錯愕,但見自家夫君還有張大壯兩個粗漢子都是理所當然地撒手站在一旁幹看著,彷佛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喂他們頭兒喝藥沒什麼不對,她也不好阻止,只得將湯藥交給溫歲歲。

  溫歲歲接過藥碗,用湯匙舀了舀,細心地略吹涼,才示意琥珀幫著將顧晏然的上半身扶起,讓他靠著她肩膀。

  「顧晏然,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她輕聲喚,嗓音極致溫柔。「我喂你喝藥,你張開嘴,好不好?」

  顧晏然像是真聽見了她的叫喚,仍閉著眼,卻是迷迷糊糊地嘟囔著。「歲歲……」

  琥珀一驚。

  「嗯,我在呢。」溫歲歲柔聲回應,像哄孩子似的說道:「你張嘴,喝了藥,病才能好。」

  這滿是柔情密意的畫面教張大壯和劉二虎兩個粗漢子看了都不免有些尷尬,摸了摸頭,訥訥然地交換一眼。

  張大壯清清喉嚨。「咳咳!那啥,溫姑娘,頭兒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和二虎先出去。」

  兩個漢子丟下話,慌慌張張地溜出去了,臨走前劉二虎還對自家娘子擠眉弄眼,暗示她也跟著走,琥珀卻沒立刻離開,仍是震驚地站在原地。

  顧指揮使方才喊的是這位溫姑娘嗎?為什麼她如此自然地應了?

  琥珀腦海一團紛亂,她從小便服侍的國公府小姐乳名也喚做歲歲,顧晏然喊的應該是她的小姐吧,怎麼會是這位溫姑娘?

  溫歲歲無暇顧及還在房內的琥珀,只一心一意地喂著顧晏然喝藥,偶爾藥汁從男人嘴裡溢出來了,還拿手絹輕輕替他擦拭,分明就是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

  而顧晏然因為神智昏沉,也毫無顧忌地依賴著溫歲歲,甚至還覺得藥太苦,不滿地皺著眉頭。「不喝了……」

  「不行,要喝。」溫歲歲哄著。「你不想病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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