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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為了使無家可歸的流民得到妥善的安置,顧晏然提議以役代賑,組織災民們去修堤防,重建家園,以此獲得溫飽,縣衙也可撙節支出,不至於寅吃卯糧。

  因這些政令確實都見了效,溫承翰便上書至安州知府,知府大人下令全安州通行,溫承翰這個新上任的縣令也得到了上峰的賞識與嘉獎,在清河縣百姓心目中也真正成了個青天大老爺。

  父親的聲望日漸升高,溫歲歲兩姊弟也因積極參與各項慈善活動,並遊說城內富商仕紳鼎力贊助,推動慈幼堂、安養堂、惠民藥局等救濟貧苦百姓的設施,得到了民眾的愛戴。

  為了賑災及消滅疫病,這段時日整個清河縣城由上至下皆是忙忙碌碌,負責主事的顧晏然更是率領張大壯等一群得力手下,忙得每日約莫只能睡上兩、三個時辰,他為縣衙及百姓勞心勞力,溫歲歲自然也有了理由隔三差五親手熬藥膳送去給他吃。

  有清潤滋補的參竹煲老鴨,有養胃健脾的白胡椒豬肚湯,最常做的便是一道舒痹湯,對於緩解風、寒、濕所造成的痹症,頗有良效。

  「這舒痹湯是我用上好的蹄筋熬的,空閒時記得喝一碗,莫要只忙著工作,身子骨要顧好,況且這天越發寒涼了,你腿上的老毛病隨時會復發,更要精心照料著。」

  每每送藥膳過來時,她總這樣嘮嘮叨叨地叮囑著,顧晏然不免感到些許不自在,也有些疑惑。

  「你如何知曉我腿腳有毛病?」

  她一凜,眸光閃爍,看似有些心虛。「總之你好好吃這些藥膳就是了,總是強身健體,于你有益的,對了,這藥膳也有張大哥的份,給他也喝一些,別說我偏心啊!」

  她這般時常過來送藥膳,又或者找各種藉口來協助處理一些瑣事,久而久之饒是粗線條的張大壯也看出了一絲端倪。

  這日,正值臘月初八,今日溫歲歲不送藥膳了,改送一鍋臘八粥,兩個大男人在顧氏藥材行後院分了吃。

  那熬得溫軟綿密的甜粥一入口,張大壯不由得一陣舒爽,登時就感慨道:「你說這溫姑娘明明是個官家小姐,卻是日日鑽研這灶上的手藝,性格也挺好的,親切善良,一點沒有千金小姐的臭脾氣,將來不曉得誰能娶了她,這輩子可有得享福了!」

  顧晏然聞言一凜,握著羹匙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停滯了一息,卻是故作若無其事。

  張大壯見他沒反應,索性直接開門見山。「你也別裝傻,連我這個大老粗都看出來了,那溫姑娘肯定是相中你了。」

  顧晏然默然不語。

  張大壯繼續叨念。「照我說啊,頭兒,你們倆就好像那戲文上說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月老他老人家給牽的紅線……」

  一根羹匙猛地塞進張大壯嘴裡,他一愣,嗚嗚有聲地抗議著。

  顧晏然冷冷瞥他一眼。「你這嘴就這麼閒不住?吃你的粥!」

  張大壯吐出羹匙。「不是啊,頭兒,我這不也是為你的終身大事操心嗎?我知道你心裡有個姑娘,可人家都已經走了,你還要為她守幾年?咱們大男人,老婆孩子熱炕頭,這輩子才有個盼頭啊!」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好。」顧晏然看似冷漠。

  張大壯仍不死心。「頭兒,咱們認識也有好幾年了,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溫姑娘三番兩次來見你,你要是真煩了她,早就把她踢到天邊去了,可你沒有,你容忍她找各種藉口親近你,容忍她對你笑,向你耍賴,指使著你做這個做那個……你自己說說,你要是心裡沒讓溫姑娘給占了個位子,能到現在還捨不得推開她?唬人呢!」

  顧晏然咬牙不語,心海倏地強烈翻騰起來,一隻手下意識搗住胸口,撫著那根藏在懷裡,一直隨身攜帶的木頭發簪。

  張大壯見他神情鬱鬱,明白自己怕是戳中了他心頭痛處,倏地懊惱不已,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唉,我這人就是嘴賤,這嘴一天不胡叨叨些什麼就發癢……頭兒,你就當我沒說啊,別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張大壯離去後,顧晏然獨自佇立原地,悵惘地出神。

  片刻,他從懷裡取出發簪,簪頭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正是他費盡心血所雕就的。

  蘭花是她,發簪是他的情意。

  他曾以為,此生不會再為任何女子而心動,可偏偏遇上了溫歲歲,一個與她的乳名同名的姑娘。

  他不想耽誤這個對自己彷佛情根深種的姑娘,總想著應該遠離,卻又莫名地眷戀不舍。

  他想,或許自己是將這姑娘當作是她的替身吧,因為這兩人的一顰一笑,有太多相似之處。

  可不該是這樣的,溫歲歲不是程沐蘭,他也沒有資格將任何女子當成是她的替身……

  是該做個了斷了。

  當這樣的念頭浮掠過顧晏然的腦海,他竟感到一股強烈的心痛,難以呼吸。

  ***

  臘八節過後,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濃雲密佈,卻也未曾再降下第二場雪,只是氣溫寒涼。

  因溫炫生了場病二這幾日溫歲歲便一直在家裡陪著弟弟,讀書給他聽,待他病情稍微好些又逼著他練毛筆字,直把溫炫悶得恨不得自己的病快快好起來,好讓姊姊儘管去忙,別再這麼盯著他了。

  其實他就是因為天氣冷犯了氣喘的老毛病而已,而且自從跟著師父練五禽戲,今年他犯病的症狀已經沒以往那麼嚴重了,偏是家裡人都緊張,不許他這樣不許他那樣,差點沒把他困在屋裡悶到發瘋。

  終於在今日,大夫宣佈溫炫的病好全了,溫歲歲也終於放過弟弟一馬,一早便鑽進灶間蒸了好幾屜茯苓餅。

  溫炫耐不住寂寞,聞著味道便跟進廚房來,見出籠的是自己素來愛吃的點心,大為驚喜。

  「姊姊,這是給我吃的嗎?這麼多,我哪吃得完啊!」他笑得傻乎乎的。

  「想得美!」溫歲歲沒好氣地賞弟弟兩枚白眼,從一旁捧過一個食盒。「這裡頭才是留著給你和爹還有香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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