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蛋白質保姆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別鬧了!」他低吼。

  「我多希望這樣的表情是針對我啊。」莫語涵輕歎,明眸掠過一絲遺憾,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她在電話裡不停地跟指導教授哀求要換題目,還被狠狠罵了一頓。我不知道她到底拿你在論文裡做了什麼案例,可我知道她很後悔,後來還跟學姊說她覺得很對不起你。」他不語,掩在鏡片後的黑眸深邃,教人無法認清其間隱藏的思緒。

  莫語涵靜靜望他,「她還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什麼?」

  「她的學姊問她,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她說不是,她想,你只是玩玩而已。」

  「什麼?!」面部肌肉終於牽動了。

  「她認為你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可卻仍慌忙地想換題目。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麼呢?」莫語涵躍下辦公桌。「好啦,我要走了。」

  「等一等!語涵。」他喚住她。

  「嗯?」她嬌美的容顏微側。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他沉聲問。

  「你說呢?」她翠眉輕挑,「就算是謝謝你吧。」菱唇微揚,「謝謝你陪我去試婚紗。能在生日當天嘗一次當新娘的滋味,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這麼想結婚?」

  「不想。」她坦然搖頭,「只是想看看自己穿上白紗的模樣而已。當然,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踏人禮堂。」美眸朝他眨了眨。

  他微微一笑。

  她拿起紅茶杯,玉手朝他揮了揮,嬌顏滿盈的笑意在轉身之後,迅速斂去。

  「怎麼,今天晚上又不回家吃飯嗎?」

  「對不起,爸爸。」話筒那端傳來單白芷歉意的回應,「學生們今天模擬考,我得留下來陪他們對答案。」

  「最近你總是這麼忙,又睡不好,當心身體啊。」單父語氣充滿關懷。

  「知道了,爸爸,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

  「嗯。」掛斷電話後,單父不禁輕聲歎息。

  他這個女兒每天不是忙著在補習班工作,就是上圖書館查資料,晚上回到家又總是熬夜看書,幾乎每天早上都見她頂著一雙黑眼圈,掩不住倦意。

  她很累,而他明白,這樣的疲倦不僅來自體力的消耗,更多是來自精神上的折磨。她有心事,雖然她藏在心裡不說,但他這個做父親的大概能猜得出來。

  蹙起灰白的眉,他從口袋掏出一張有些皺的名片,端詳許久。

  也許,他真的該去見見這個男人……正猶豫著,門鈴聲叮咚響起,他蹣跚著步履前去開門。映人眼瞳的是一張半熟悉、半陌生的俊容,恰恰正是他考慮要去拜訪的男人。

  「楚先生?」他急急拉開鐵門,「請進。」見到他,楚懷宇也微微驚訝,「單伯父,原來你搬來臺北了?」

  「是啊。所以小芷才換租這裡的房子。」單父微笑解釋,招待楚懷宇在客廳坐下,又為他倒杯茶,「喝茶。」

  「謝謝。」

  「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裡來。」單父深深凝望面前神色不定的男人。

  他淡淡一笑,「我也是費了一番工夫才查到她住在這裡。」

  「為什麼不打她手機?小芷有手機的。」楚懷字沒立刻回答,緩緩啜飲一口茶,「有些事,我覺得當面問她比較好。」

  「什麼事?」

  「……沒什麼。」觀察他的表情,單父明白他不想說,於是主動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嗄?」楚懷宇一愣。

  「上回你特地到鎮上找我,我就猜到你大概挺喜歡我們家小芷的。我說得沒錯吧?」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後來小芷告訴我,因為某些緣故,她不能再擔任你兒子的保姆了。我問她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肯說,只告訴我是因為她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單父頓了頓,「我能問問是什麼事嗎?」楚懷宇眸光一沉,緊緊握住茶杯。

  單父歎口氣,起身到房裡找出一本相簿,遞給他,「小芷最近老是翻這本相簿。」他慢慢打開,驚愕地發現相簿裡全是他與翔飛的照片——翔飛高高舉起游泳比賽的金牌對鏡頭燦笑;在樹下野餐時,三明治碎屑沾上他嘴角;生日會那天,他們父子倆鬧成一團;還有她和翔飛在遊樂園裡的點點滴滴……「看看最後一頁。」單父示意他翻到相簿最末頁。

  他照做,當穿著粉紅色襯衫的男人形影落人眼瞳時,他心一揪。

  她竟連他在雜誌上的相片也剪下來保存了!「我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單父幽幽開口,「可我看得出來,她很難過。這孩子有什麼心事,總是藏在心底不說,表面上都是快快樂樂的,她其實……個性挺彆扭的。」楚懷宇聞言一怔。前幾天他去拜訪單白芷的指導教授時,他也是這麼說的。

  這女孩表面活潑,脾氣卻挺彆扭的。

  「小芷很容易受感動,看電影或小說時,動不動就掉淚,可她真正難過的時候卻不會哭。小時候她媽媽對她不好,她沒有哭;後來她丟下她走了,她也沒哭;我不告而別時,聽說她也沒掉眼淚……她就是這麼彆扭的一個女孩子,連我也拿她沒辦法。」

  「……小芷她媽媽對她很不好嗎?」楚懷宇皺眉,聽單父的口氣,他能感覺到她童年過得並不快樂。

  單父閉了閉眼,「這都該怪我。是我沒用,拖累她們母女倆跟著我一起吃苦。」他頓了頓,「小芷她媽一直想離開我,可又丟不下孩子,大概是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後來她把氣都出在小芷身上。」

  「怎麼……」他澀澀地問,「她怎麼出氣呢?」一陣沉寂。

  窒悶的空氣讓楚懷宇神經忍不住繃緊,他看著面露痛苦的老人,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她虐待她。」終於,單父啞聲開了口,「我一直到很後來才知道,她天天打她,還拿香煙燙她……」

  「老師,還不下班嗎?」半大不小的少年將書包斜斜甩上肩,以一種自以為很酷的眼神斜睨她。

  單白芷微笑,「領帶松了。」

  「我是故意的。」少年聳聳肩,屌屌地自制服口袋掏出一根煙。

  她迅速截走,「教室裡禁煙。」

  「抽一下有什麼關係?人都閃得差不多了。」

  「要抽煙到外頭去,你不想我被Fir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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