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買進愛情 | 上頁 下頁
十四


  他喃喃低語,眼神朦朧,她有種錯覺,他不是在對她說話,而是在跟過去的自己。

  她莫名地感覺到痛,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你出個價吧!要花多少錢,才能買你三年?」他沉聲問,話裡大有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他都在所不惜的意味。

  她全身顫慄。「我很……貴的。」

  他又笑了,這次,是一種淡薄的、好似隨時會煙消雲散的微笑。「你知道嗎?以前我覺得賺錢是件不容易的事,拚了命地到處打工,就是希望能多賺一點錢,可我現在卻發現,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是最簡單的。這世上有許多事,比賺錢難多了。」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會花你很多錢?」她的心持續痛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痛。

  「我說過了,凡是金錢能解決的事情,都很簡單。」

  真那麼簡單嗎?現在的她,可是被龐大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夏真季苦澀地斂眸。「既然這樣,你大可以花錢買別的女人,不一定非得是我。」

  「你說的對,也許我不應該買你。」他抬起她下頷。「可我說過了,我真正想買的,是一個夢。很久以前,你曾經是我的夢,我可以為了想跟你約一次會,存半年的錢……我已經很久沒有那樣的心情了,那種為了想得到什麼,拚命努力的心情。」

  那股單純的傻勁與執著,他已經失去了,而且,已經失去許多年了。

  「也許是因為你現在什麼都有?」

  「也許吧。」財富、權勢、女人,該有的,他都有了。「而你現在,什麼都沒有,現在反倒是你為了錢,不惜出賣自己了。」

  她身子一凜。「你打算嘲笑我?」

  「那也是我的權利。」他無聲地微笑。「畢竟我會花一大筆錢在你身上,不是嗎?」

  她默然,貝齒用力咬著唇,咬出一個深深的凹印,幾乎見血。他看著,胸口一震,倏地傾下身,吻住那楚楚可憐的唇瓣。

  她呆了,一時忘了反抗,由他放肆地侵略,他的吻一點也不討人厭,雖然有幾分霸道,卻有更多只可意會的溫柔。

  她覺得,他是呵護著,他吻的也許不是她,是他年少時的夢,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她,甚至輕蔑她……

  但她,還是感覺到自己正受寵,有多久沒人這樣好好疼她了?她只想聽誰說一句——

  真季,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她只想有人將她抱在懷裡,摸摸她的頭,拍拍她……

  「夏真季,你要簽約嗎?」他低聲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揪住他衣襟。

  她沒有立刻答應。

  但她答應還他一個約會,她十五年前欠下的約會,或許他早就不在乎的約會。

  她只是很想彌補他,不管他需不需要這樣的彌補,她欠他的,得先還清。

  夏真季注視鏡中的自己,她的臉色有些過於蒼白了,眼皮由於昨夜輾轉難眠浮著淡淡的黑影,她的眼神,已不似少女時期那般清澄透亮,而是氤氳著複雜的水煙。

  她已經不年輕了,歲月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她想,他或許會失望。

  如果他想要的是以前的夏真季,那她,已經不是了……

  門鈴叮咚一聲,敲響她防備不及的心,她輕顫著,最後又拿梳子刷了刷發,直到烏亮,才忐忑不安地前去應門。

  門外,他挺拔地站著,套一件黑色皮衣,發色墨黑,瞳眸也黑如子夜,就連膚色,也是陽剛的黝黑。

  他像個橫行于黑夜的惡魔,她從沒見過比他更適合黑色的男子,他不帥,一點也不,眉角那道刀疤更稱得上醜陋。

  可他,卻自有一股不可思議的魅力,冷酷、強悍,陰鬱得很迷人。

  至少她乍見他時,芳心會不爭氣地狂跳……

  「你就穿這樣?」關徹也正打量她,神情卻是不滿的,眼潭鬱著黯影。「你瞧不起我嗎?」

  瞧不起他?怎麼會?夏真季暫停呼吸,訝然望向自己——白T恤、牛仔褲,不夠亮眼嗎?

  他驀地層臂拽她,將她強硬地拉回屋裡,下命令。「換一件!」

  「可是——」

  「換一件!」他厲聲強調。「你的房間呢?在哪裡?」

  她蹙眉,滿心不情願,卻也只能指了指方向。

  他瞪她一眼,大踏步走向她臥房,悍然的形影在推開門時的那一刻,詫異地定格。

  他看到的,是一間很窄、很小、採光很不好的房間,房內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布衣櫥,一張折疊式寫字桌,桌上擱著一杯涼透的茶,還有一本攤開的書。

  窗簾是拉起的,窗外卻正對著另一棟公寓的水泥牆,似乎怕有人從窗邊爬進來,還裝了鐵柵欄。

  鐵架上,立著一盆綠色盆栽,這也是房內唯一的生機,其餘只是令人透不過氣的深沉。

  她就住在這種地方?睡這種房間?

  關徹愕然,他不是沒吃過苦,不是沒見過比這裡條件更差的環境,但她可是個曾經被豢養在城堡裡的公主!

  他咬了咬牙,沒經過主人允許,逕自拉開布衣櫥的拉鍊,掃一眼,又慌張地立刻拉上。

  「嚇了你一跳,是嗎?」夏真季幽幽揚嗓。「我以前光是更衣室,就有這房間的三、四倍大。」她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收好書。

  他默默注視她的動作。

  她洗好茶杯,拿幹毛巾擦擦手。「好了,我們可以出門了嗎?」

  他倚在客廳牆邊看她,動也不動。

  她秀眉一揚。「你也看到了,這裡很小,我沒辦法好好招待你。」

  他眼角一凜,率先邁開步履,走在她前面,他自顧自地下樓,也不管她有沒有跟上,彷佛在氣惱什麼似的。

  對誰生氣呢?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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