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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阿裡克輕輕的夾了夾馬腹,催促停住的馬匹開始前行,碧海身不由己的跟著跑。

  馬匹緩緩的走著,但碧海卻要用跑步的才能不被拖著走,他回頭看她,「格桑,改變心意了沒?」

  「我不叫格桑。」那是什麼鬼名字!她壓根不是哈薩克人,不需要一個哈薩克名字。

  阿裡克讓馬匹開始小跑步,這個時候碧海已經勉強到了極點,雙腿一軟,就栽倒了,可是馬匹並沒有因為她跌倒而停下腳步,身子與土地的快速摩擦帶來了疼痛,她終於忍不住哭了。

  阿裡克停住了馬,看她臥在地上雙肩微微的抖動著,似乎在抽泣。他定到她身邊,抬起她哭泣的臉。

  她不斷的掉眼淚,似乎壓抑了許久的害怕、不滿和惶恐,全都要藉著眼淚流出來。

  「你為什麼哭呢?」

  「你、你殺了我好了,嗚嗚……」她哽咽的說:「我實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格桑。」他用有些粗糙的大拇指擦去她的眼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的眼睛從來沒有尋找過哪個人的身影,可是他總是回頭看她。

  他害怕了,他真怕自己愛上這個漢人女子。

  她只是一個餌、一個餌而已!

  如果他要不斷的提醒自己,她只是一個餌而已,那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並不只是單純的一個餌?

  「不要叫我格桑!」

  她討厭這個名字,誰知道這是哪個哈薩克女人的名字!幹嘛她得用別人的名字,她又不是別人。

  「除了這個名字之外,其他的都不適合你。」

  他解開她的束縛,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馬緩緩的朝隊伍走去,然後將她往車上一放,下令隊伍啟程。

  「沒事吧?」薩雅古麗用衣袖擦了擦她臉上的塵土,「痛嗎?」

  她點點頭,「一點點。」

  「阿裡克從來沒教過別人騎馬。」她輕輕的說著:「你不聽他的話,他好像不怎麼生氣?」

  她擦了擦眼淚,「他把我拖在馬屁股後面跑,這樣還叫沒生氣?」

  她也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哭,只是心裡覺得好委屈、好委屈,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薩雅古麗搖著頭,「那不是生氣。格桑,那不是生氣。」

  又是格桑!

  「薩雅古麗,你別叫我格桑!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阿裡克給你的名字,就像薩爾史格一樣。他一定是把你當成自己的,所以才給你取名字。」

  「我又不是他的,再說,我也不要用別的女人的名字。」

  「不會的,你是格桑,就不會有第二個格桑。你是花的仙子,這世上也就只有一個花仙子。」

  「花仙子?」她不明白的重複了一遍。

  「嗯。」薩雅古麗道:「格桑的漢話就是花仙子。」

  「那薩雅古麗是什麼意思?」

  她微微一笑,「高山上的湖。」

  「耶?那阿裡克呢?」

  「是浪子、是探險者,是……」薩雅古麗停了一停,伸手輕輕地著她臉上的淚痕,「是讓女人哭泣的人。」

  元碧海情不自禁的看著他的背影,「他讓很多女人哭泣嗎?」

  「我哭、你也哭了。」薩雅古麗說道:「所以你要逃開他。格桑,你學騎馬吧!這樣我們才能逃。」

  「為什麼你要逃?哈薩克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嗎?」

  「我想念哈薩克,可是我的心在漢人的地方。」薩雅古麗說道:「格桑,還記得那個漢人將軍嗎?」

  「記得。」就是出城前與阿裡克爭執的那個人。

  「八年前,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小女孩,佐裡卡剛滿十六歲,阿裡克十八歲。漢人皇帝派他還有其他人來到我們的草原,學我們怎麼養馬,他又教我們說漢話,大家都很熱情的招待他們。」

  「那些漢人們都好喜歡美麗的佐裡卡,可是佐裡卡眼睛裡面只有阿裡克。」

  「可是,偎郎大會的那一天,佐裡卡卻把她織的錦帶繞在平旋身上,圍著他跳舞,那時候大家都知道佐裡卡眼睛裡,再也沒有阿裡克了。」

  看碧海一臉的不明白,她趕緊解釋著說:「偎郎大會是我們族裡的傳統,未婚男女在大會裡定情、訂婚。」

  「美麗的少女拿著自己織的錦帶在場中跳舞,當她瞧中了誰就圈住他,表示他是她的情郎。」

  「如果被圈中的人站起來與她同舞,那就表示這是兩相情悅,婚就訂成了。」

  碧海明白的點了點頭,「因為佐裡卡移情別戀,從此阿裡克就仇視漢人?」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薩雅古麗皺著眉頭,又說道:「阿裡克很生氣,他不許佐裡卡走,佐裡卡就像我一樣的求他,可是他不肯。但有一天,他卻突然肯了,他叫平旋把佐裡卡帶走。」

  「那一天,佐裡卡騎著一匹白馬,一直回頭看我們,我從來也沒看她那麼傷心過。我難過著從此再也見不到佐裡卡了,眼淚都還沒有擦掉的時候,就看見佐裡卡伏在馬背上像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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