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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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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再迫問,她也放心地享用牛排,咀嚼著這一餐的意義。 「你每年都像這樣給自己過生日嗎?」她問。 「我早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前兩天收到我媽的留言才記起來的。」他抬頭看她一眼。「本來我也沒打算怎麼慶祝,不過既然你跟我同月同日生,昨天你也沒有一去不回,所以我才決定今天帶你出來一起吃頓午餐。」 「喔。」 「你昨天還去了什麼地方,為什麼那麼晚才回來?」 她忽然放下刀叉,定定地望著他。 「幹嘛了?有話就說呀。」他被盯得很不自在,口氣不由凶了點。 「我六點從補習班出來以後就到公車站等車了──」她吞吞吐吐地接了下去。「我想到你家去。」 「你是要告訴我你等公車等了好幾個鐘頭?」 她連忙搖頭,神情忽變得委屈。 「我一直上不了車。」 「公車沒有一班是空的嗎?」他皺起眉問:「你拎了那麼多包包,為什麼不搭計程車呢?」 「公車不擠啦,是我自己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上車,公車就這麼一班又一班,來了又走了。」 「後來呢?你搭什麼車回我家的?」 「搭最後一班公車。」 他的眉頭這才解開。 「為什麼猶豫?」 「我怕你會趕我走。」 「我拿鑰匙給你的時候是怎麼對你說的?」 「你說等我想回家的時候再還給你。」 「那你還猶豫什麼?」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最後我還是上車了嘛。」 「嗯。」他點頭。「快吃吧,等一下我們去買個生日蛋糕,今天晚上一起許願吹蠟燭。」 她頓感鼻酸,歙了下鼻,道:「謝謝。」 「謝什麼?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應該說謝謝的。」 他注意到她對自己沒有個稱呼,除了住院那段日子裡喊了三次「魏先生」。 「你以後該喊我一聲魏叔叔。」 「叔叔?」她笑了出來,俏皮的眼神傳達著疑問。 「對。你對我總得有個稱呼吧。」他低聲道,對她的青春淘氣感覺有些惱。 「不對,你沒那麼老,我哥的年紀都比你大。」一舉證她就住了口。 「你哥?」 說溜嘴了。「對,我哥。」 「家裡還有什麼人?」他因勢誘導。 「就我哥。不過他也不常待在家裡。」 「為什麼?」 「生活沒有目標。」 「你爸媽呢?」 「我十歲那年爸爸就病逝了,」她的聲音由憤慨轉為哀傷。「兩年前我媽也死了。」 「你和哥哥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她冷哼一聲。 「不是嗎?」他看得出她不喜歡她哥。 她一臉沉重,搖了搖頭。 「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我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他們倆是親兄妹。我很小的時候那個姐姐就嫁到國外去了,從此沒再見過她。」她停了停。「本來我跟大嫂還挺有話說的,不過現在連大嫂也沒了。」 「沒了?」 「她跟我哥離婚了。」 他緩緩點點頭。聽了半天隻知道她算得上是個孤女了,身世頗不平庸。可惜她已滿十八歲,否則應該可以申請到一個寄養家庭。 「所以你暫時是不打算回家了?」他又想起她那大包小包,看來他家已成了寄養家庭。 「嗯。」 「你一點也不害怕嗎?」他看著那一臉純真。「你並不瞭解我。」 「你是好人,我沒什麼好怕的。反正情況即使再爛也爛不過原來的。還有,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住的。」 「什麼意思?你還想打工賺錢啊?不是去補習班報名了嗎?哪有時間打工?」 「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沒再問什麼,看樣子她也不像是會有驚世駭俗之舉的女孩。 「欸,我不喊你叔叔好嗎?」 「不喊叔叔?那要喊什麼?」 「就喊大哥吧。我覺得這麼喊對你夠尊敬了。」 「隨你吧。」他也不堅持了。「你哥平常都怎麼喊你?」 「戚幼吾。」 「連名帶姓的喊?」 「對,可是不連帶感情。」 「那你爸爸呢?從前他喊你什麼?」 「小時候,他叫我『幼幼』,上學以後,他就叫我『幼吾』了。」提到父親時她非常開心。 他一時還沒決定以後要叫她什麼,一頓牛排大餐吃下來,他對她的稱呼還是「你」。 晚上,他們在生日蛋糕上插了三十根蠟燭,先點燃十八根讓她許願,吹熄之後再將三十根全點亮,讓他也許了個願。 魏欥華出門前留了一個信封給戚幼吾,交代她交給前來打掃的歐巴桑。那是歐巴桑這個月的工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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