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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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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出聲。 「為什麼現在才理我?」 「是你呀,對不起,剛才我以為是我媽打來的,所以——」她被媽媽氣得忘了杜曉雷也可能打電話來。 「我現在有空講故事,你有空聽嗎?」 「有。你在哪裡?」 「不在你家樓下。」 「喔。」她失望,所以沒發現他答非所問。「你講吧。」 「我入伍了,後來。」 他開始講故事,屬於他的氣息和過往立刻包圍了她。 「等等!」 「嗯?」 「我有疑問,你當兵那兩年裡,她沒寫過信給你嗎?」她一直是專注於故事的,沒忘記他說過只收過一封信的事,而這一點疑問是她允許自己提出來的。 「沒有。」 「那她去看過你嗎?」 「也沒有,我休假回鄉下時我們才見面。」 「你沒要她寫信給你嗎?」 「沒。我沒想過要她寫信,我自己也不愛寫信。她的文筆一定好過我很多,我覺得她不寫信給我,對我來說反而比較好。」 「那——」她能體會他的難處。「那兩年裡,你們的感情靠什麼維持?你想過她有可能愛上別人嗎?」 他沉吟片刻後才答道:「一個人的時候確實也想過。我一個星期會打一次電話給她,告訴她一些部隊裡的事,還有,我很想念她。她也都說她想念我。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沒愛上別人。」 「你想過沒有?那時候。」她知道自己的問題也許將傷害他,但她忍不住,「也許你要說我現實。可是你想過嗎?她是個大學生,而你當時的學歷只有國中畢業的程度,你們的思想能溝通嗎?你們有共同的語言嗎?」 他沉默了很久。 「我傷了你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剛才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給他一個遲來的提醒,似乎經過她的提醒,他和她的故事在那個時候就會結束。她忘了自己也有一張大學文憑,而他可能到現在都沒有。 「是不是只有在小說或電影裡,兩個學歷懸殊的人才有可能相愛?」他平靜的口吻不似受傷。 「對不起,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一點也沒有,我只是——」 「我知道。」他溫和地打斷她,沒把自己在退伍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她」畢業的那年,考取高工夜間部,半工半讀地完成了又一階段學習的事說出來;雖然他後來又補習了很多實用性課程,但他學歷不高終究是事實。 「怎麼不接著講?」 「今天就講到這裡吧,我有點累。」 「你生氣了。」 「別多心,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是真的有點累。」 「好吧,那就下次再講,你休息吧。」 她才講完就聽見話筒裡傳來的干擾聲。 他又用行動電話跟她講故事? 「行動電話快沒電了是不是?」她問。 「嗯。」他輕笑出聲。「所以才說今天講到這裡。」 她笑著與他道別,卻想不通他為什麼不用家裡或辦公室裡的電話跟她講話。 葛月寫了一陣子短文,因為那可以使她的情緒不必沉溺在文字裡太久。走進杜曉雷的故事之後,她已沒有太多的情緒去架構長篇故事。 杜撰故事時,她一向偏愛那種胸中有血心頭有傷的男人。是否站在花攤前那個高大的身影,將她心中偏愛的形象具體化了? 杜曉雷的故事她只起了個簡短的開端,其後她便寫不下去了。她愈來愈肯定,自己在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面孔時,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甚至有一種預感:她和他之間可能會一起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花市裡的邂逅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短短的,斷斷續續的,她已完成了幾篇短文,也陸續送出去換錢了。 她寫了篇「母與女」,講的是她和媽媽之間不甚愉快的相處;寫了篇「不可靠的男人?」,講的是她爸爸;寫了篇「誰在敲門?」,講的是她和宋紹鈞多年不變的鄰居關係。 今天她想寫一篇有關自己和杜曉雷的相識,她準備將未開始的這篇短文定名為「遇到我的愛」。 原來愛上一個人,一個男人,是這麼容易的事。她信了自己塑造出來的那些女主角。 無法開始,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誰在敲門?她在心裡問了之後便笑了出來,不按門鈴的人當然是宋紹鈞了。 「今天加班啦?」她開門。 宋紹鈞遞上便當。「嗯,餓了吧?比平常晚了兩個小時。」 「餓不死的。」她笑笑。 「我可以進去跟你講幾句話嗎?」 她欠身讓他進屋。 「有事啊?」她請他坐沙發,自己則在飯桌前坐下,打開便當盒就要動筷子。 「我們公司裡有個女的,跟我講了好多她的事。」 他就這麼停了,一臉苦惱相令她莞爾。 「她喜歡你。」 「你怎麼這樣講?」他有點赧。 「喔,對不起,我有職業病。」 她笑著說抱歉的同時也在心裡自問,小說裡最常出現的情節也常在真實生活中發生。究竟是生活給了作者想像的空間,還是因為市面上這類小說多如牛毛,這類小說的讀者也為數眾多,所以當人們遇到類似狀況時,便自然而然地模仿了小說的情節? 是這樣嗎?那杜曉雷和她之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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