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靳絜 > 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


  兩人合提花籃,離開了花市。

  「這花不是我自己要買的。」還沒走到車旁邊,他先開口。「我是幫人家買的,因為她是我姐姐,我不得不替她跑腿。」

  「你是說,這堆花背後那個故事裡的男主角不是你?」她的態度比在花市裡輕鬆許多。

  「你真的是寫小說的?」他也輕鬆不少。

  她聳眉點頭,還朝他笑了笑。

  「你姐應該是那種豔麗成熟的女人,三十歲以上。她會把盛開的紅玫瑰擺在幽暗的客廳裡,端著一杯和花相稱的紅酒,等待她的情人。」

  他噗哧一笑。

  「你講得我姐都有外遇了。什麼情人?我有姐夫。」

  「寫小說的人多半惟恐天下不亂。」她也笑自己。

  他們剛停在他的車旁邊。

  「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放妥花籃後,他半邀請道。

  「你已經送我花了。」

  「先送花,後送人。」他對她擠擠眼。

  「你還滿有幽默感的。」她又給了他一個微笑。「好吧,我住得不遠。」

  她上車。

  「要聽我的故事嗎?」上路之後,他問。

  「你是個有故事的人?」

  「嗯,說不定我能提供你素材。」

  「是嗎?我可能不會忠於原著喔,寫出來的可能跟你原來的故事不太一樣,甚至完全走樣。」她停下看他。「我是惟恐天下不亂的。」

  他不語,拿了張名片給她,她看一眼就放進夾克口袋裡,什麼也沒問。

  出於一種習慣,他向她要了電話號碼,她倒是很爽快地給了。

  想至此,杜曉雷不禁自問,是因為知道了她寫小說才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她嗎?

  他不能肯定這一點,只知道她使他有了傾訴的欲望。

  她竟毫不遲疑地留了電話號碼給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異于往常。她很少留電話號碼給別人,一向只留傳呼機號碼,是出於安全的考量,也喜歡在一定程度上擁有選擇權,她可以回電,也可以不回電。

  掛上杜曉雷的電話之後,葛月把自己所有像樣的冬裝全攤在床上。

  她很失望,沒有一件是真的像樣的。她暗忖著哪天讀者要是發現一個整天在文字裡進出高品質生活空間的她,其實是個連套可以跟別人吃頓晚飯的像樣衣服都找不出來的女子,不知道會不會平衡一點。

  有人敲門。一定是宋紹鈞,她知道。他一向不按門鈴。

  她開門。「你沒加班啊?」

  「沒。」他提高了手中的塑膠袋。「哪,便當。」

  收下便當她才發現自己忘了打個電話給他,要他今天不用替她買晚餐。

  宋紹鈞是住在她樓下的老鄰居,從她家有三口人到只剩她一人,他一直是一個好鄰居、好兄長。

  「你還好吧?」他隨口問著。

  「很好。」她不知道一向寡言的他是否發現了什麼,卻也沒想對他說太多。「你回去休息吧,」舉了舉袋子。「謝謝。」

  像往常一樣,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她才關上門。

  放下便當盒,她回到臥室,毅然決然地抓起床上一條牛仔褲換上,再套上一件洗過之後才穿一次的高領毛衣,那是最乾淨的一件。

  對鏡檢查,她覺得應該沒什麼破綻,隨時可以出門。

  突然,她腦海裡出現了一些想法,坐回電腦前,她敲進幾句話:

  紅玫瑰是愚蠢的花,隨便澆點水,也許不必是純淨水,它就沒頭沒腦地盛開了,不知自己也許很快就枯了,不枯也可能被換掉,因為不再新鮮……

  立刻,她又把這些字句全數刪除。然後將一床的衣服掛回衣櫃裡去,把那種灰姑娘淹沒在一堆破衣服之中的寒酸味自心中壓下。

  接著,她拾起梳粧檯上那瓶香水「Tommy Girl」,宋紹鈞從機場的免稅店裡買回來送給她的。對著鏡子,她又不知道該把香水噴灑在何處,噴光一瓶恐怕都蓋不住她一身的寒酸味吧?

  放下香水瓶,電話響了。

  果然是杜曉雷,他就快到了。

  發現鏡子裡的人看起來很緊張,她到窗前站了一會兒,覺得平靜了一點才下樓。

  杜曉雷一身的名牌服飾和他的賓士跑車又使得她手心冒汗。

  「上車吧。」他的紳士風度也令她有股罵人的衝動。

  她坐進車裡,故作泰然。

  「喜歡吃什麼?」

  「你決定吧。」

  他點點頭。半個多鐘頭的一路上,兩人沒交談。

  日本料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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