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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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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是矛盾的。也許當時她只是昏了過去,終究是會醒來的,然後和卓大哥幸福地過一生,白頭到老。不,卓大哥不能那麼快就隨她走,她會回去的,總有那麼一天。他得等她。 「你上我的課時戴著眼鏡,」他沒忽略她眯眼睛的動作。「平常不戴?」 「不需要把每樣東西都看得那麼清楚。這世界並不那麼美好。」 「你不喜歡這個世界?」 「我嚮往另一個世界。」她暗忖:自己若不是因為答應卓亦塵不再有輕生的念頭,她早自殺了,也許只要一死,她便能回到他的世界,那比她苦等每一個月圓之夜要容易多了。 「你看得清楚我嗎?」 她不回答。品嘗著熟悉的聲音和話語。 「看著我,」他低喊:「告訴我,你看得清楚我嗎?」 她這才轉頭,灼然的眼逼她又轉了回去。 「這麼近當然看得清楚。」 她家快到了。 隔周週末,韋方又到保齡球館來了。他知道滿右昀在此,曾維特通知他說他們還會再帶育幼院的孩子們來一趟。 人,他是見到了,不過她不肯再讓他教球。曾維特來之前已被滿右昀耳提面命過不准再跟袁力耕聯手丟下她,韋方只得暗暗叫苦。 曾維特盡最大的努力也只換得滿右昀同意四個人在送孩子回育幼院之後一起去逛街、吃飯、看電影。一路上,曾維特和袁力耕兩人手牽手,卿卿我我;後頭跟著兩個大燈泡,韋方在滿右昀三緘其口的情況下,毫無斬獲。 「韋老師,你送右昀回家吧,我和袁力耕還要去別的地方,不方便送她。」曾維特說這話時根本不敢看滿右昀。 「不用了,如果你們不方便送我,我可以自己搭車回家。」滿右昀果然如此反應。 「何必那麼麻煩呢?有現成的司機還不用嗎?」韋方立刻抓住最後一個機會。「右昀,我們走吧。」抓住她的手臂,他立刻想走。 「我──」 「那我們也走了,拜拜!」曾維特如釋重負,拉著袁力耕就跑。 坐在韋方的車裡,滿右昀覺得自己做的是偷偷摸摸的事。她覺得自己仿佛背叛了卓亦塵,並不是因為她答應讓韋方送自己回家,而是因為自己竟有些期待兩人單獨相處的此刻。 「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韋方說。 「我的事沒什麼可說的。」 「讀中文是你的第一志願嗎?」他記得很清楚,曾維特說她寫過小說。在不出賣曾維特的情況下,他試著旁敲側擊。 「嗯。」 「會背很多詩詞吧?」 「也沒有。」提到詩詞,她的表情放鬆不少。「我喜歡看卻不喜歡背。接觸詩詞以後,我漸漸養成一種習慣,遇上好詞便會呆想一陣,不管想不想得出什麼東西來,等我不願再想的時候就繼續往下看。好詩好詞看多了、想多了,自然也就記住了。詩詞是用來細細品味的,不是用來囫圇吞棗地背誦的。」她明亮的雙眼裡頓時充滿了希望和幻想。 「我對詩詞沒有研究。不過,我喜歡看歷史小說。」見她難得對自己說了那麼多話,他也興味盎然。 「是嗎?」她側頭看他一眼。「最喜歡哪一部?」 「我喜歡正史,讀高中時經常看《三國志》。」 「我喜歡野史。《三國演義》我看了好幾遍。你知道「玄德風雪訪孔明」那一章嗎?」她問完便又接了下去。「我最欣賞「或駕小舟游於江湖之中;或訪僧道于山嶺之上;或尋朋友于村僻之中;或樂琴棋於洞府之內」那幾句。你喜歡嗎?」 「你喜歡我就喜歡。」他說得毫不含蓄。「喜歡外國詩人的作品嗎?」 「總有喜歡的,」她沉吟片刻。「泰戈爾。我滿喜歡他的詩,你呢?」 「我也是。」 她正暗忖他是存心這麼說的,豈料他真的還有下文。 「我喜歡他的那首「紙船」。」他緩緩地開始念著詩句:「一天天,我把紙船一個個放進奔流的溪水裡,我用特大特黑的字,在紙船上寫下我的姓名和我居住的鄉村。我希望陌生的土地上會有人發現這些紙船,知道我是誰。」 她幽幽地接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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