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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烈?」陸霸天聞名咬牙,怨毒之色溢於言表。「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你與他是什麼關係?為何替他出頭?」

  「我無須向你解釋和他的關係。」卓亦塵眼中是一片木然,語調也是同樣的冷硬。「六年前你和屈無痕聯手對付他,用的卻是見不得人的手段。你們對他下毒在先,聯手齊下辣手在後,他雖死裡逃生,卻成半身癱瘓之人。六年來,他心中一直有個結,是該解開的時候了。」

  「哼,原來你是他派來的殺手!想來替他報六年前結下的仇,你已經殺了屈無痕,今天約我到這兒來,莫非是想殺我?」陸霸天心火更盛,頓作獅吼。

  「我並不喜歡做這件事,但為了柴前輩,卓某只有得罪了。」

  「好,姓卓的,有什麼本事你儘管使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三頭六臂的能耐!」陸霸天雙眼泛紅。  語罷,他插在腰間的雙手便迅速摸向背後,當他的雙手再度出現時已一手持劍,一手執鞘,拔劍之快堪稱出神入化。劍鞘淩空拋擲,白光一閃,卓亦塵屹立不動,猝然伸手,一把攫住向自己射來的劍鞘。陸霸天疾步如風,圍繞在卓亦塵身邊打轉,手中劍光芒熠熠,冷焰錯織,驟而齊向卓亦塵的要害刺來。忽地,卓亦塵身形騰起,宛如魂魄離竅,雪亮的刀光噙著一抹血痕,陸霸天的頭顱在瞬間離體彈升空中,撞及屋頂又掉落硬泥地上,骨碌碌地在四周溜轉,仿佛欲尋回身體,狀甚淒怖!

  刀回鞘,卓亦塵足尖斜挑,血淋淋的一顆人頭已落在木箱內。掩蓋扣套,他挾木箱於腋下,踽踽步出屋外。

  寒瑟的空氣裡,他嗅著由杌隉、驚懼和激憤種種情緒合成的味道,那是他熟悉的味道,可是隱隱中卻透著另一股令他意外的氣味,那氣味教他默立原地,他慢慢地放下挾在腋下的木箱,目光銳利地四下搜尋,眼見之處並無異狀,於是他循著氣味移動腳步。他肯定那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清新的少女。

  那股幽香必然發自一位少女。

  第二章

  東邊山峰灑出萬道雲霞,穿過大片薄霧,也穿過濃郁的松柏密林,照射在卓亦塵身上。

  天未亮他就醒了。昨夜殺了陸霸天之後他本該離開木屋,最後卻是在木屋內留了一宿──和一名少女。

  他回身看了乾草堆上熟睡中的少女一眼。他濃眉微斂,困惑深深。闖蕩江湖數載,三教九流的人物幾乎全見識過了,卻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人,光是那身裝束就令他費疑猜。

  昨夜他嗅到的香氣就是發自她身上。在抱她回木屋時,他更是呼吸夠了那股沁鼻的幽香。不知她從何處來,亦不知她欲往何處去,在叫不醒的情況下,他實在不忍把一名弱質女流單獨留在荒郊野外,於是他決定陪她在木屋內待上一夜。

  天亮了再說吧。他又回頭看向屋外。

  滿右昀緩緩張開雙眼,接著便是一臉愕然。舉目所見的一切令她想不透、悟不出。是夢嗎?她驚慌坐起身,背脊透涼。

  「你醒了?」

  她循聲轉過頭,看見他了。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她撥開身上覆著的乾草,連忙站了起來。

  「在下卓亦塵,這裡是松香鎮外十裡的一處荒郊,昨晚我在屋外的草叢裡發現了昏迷的你。」他不疾不徐地一一回答她的疑問,邊打量著她。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少女,穿著相當怪異。「唯恐你遭遇不測,於是留你在這屋內度過一宿,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卓亦塵?」她只抓住了這一句。「你是卓亦塵?」

  「卓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

  「天啊!我這是到了哪裡?我怎麼會遇見你呢?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呀!」

  震驚失措的她急步走近他,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堅實的胳臂證實他確為血肉之軀。「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她喃喃地念著,努力地回想發生在自己的事──

  昨晚她一直繞著操場跑,從來她都沒有過那麼驚人的體力,好像永遠也不會疲累似地,一圈接著一圈,越跑越快,突然有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驅使她回頭。

  誰知這一回頭看見的竟是茫茫煙霧,四周一片荒山亂石!倉皇驚恐的她任憑自己怎麼跑也跑不出眼前的景象,就像進入一個沒有盡頭的隧道,回頭亦望不見起點,仿佛誤入了迷魂陣,怎麼也走不出那陣仗。她只得沒命地繼續向前跑。暗夜的天空,無星無月,雲靄低沉,濃得有如一團團層疊的墨暈,伸手不見五指。用盡所有力氣之後,她終於倒下。

  「你可以放手了嗎?我當然是真的。」

  卓亦塵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哦,對不起。」放開他的手臂,她後退兩步,定神仔細地瞧著他。

  卓亦塵?蒼白的臉上泛現的是一種出世般的冷漠,不流露絲毫情緒,眉眼間有的只是歷盡風霜後的滄桑與幽寂,那樣的孤遠神韻、索落沈緒,令她聯想到懸掛在夜空中的寒月。

  是他?

  她困難地咽下口水。「你說這裡靠近松香鎮?」

  「不錯。」

  她立刻在記憶庫裡搜尋一番,敏感地掃視屋內一圈,發現硬泥地上果真有斑斑血跡。

  「昨晚這屋內是否有一場廝殺搏鬥?」

  「嗯,不過為時不長,很快就結束了。」他敏銳地反問道:「你可是在昏迷之前聽見了什麼?」

  「哦,沒有。」她支吾著。昨晚她只覺筋疲力竭,全身虛軟,哪還能聽得見什麼,但一時她也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一切經過。「地上有血跡,我是根據這個判斷的。」

  「你的觀察力很敏銳,」他眼底有一抹對她的激賞。「血腥味的確教人難以忍受,委屈你了。」

  「不,你千萬別這麼說,我該謝謝你救了我才是。」

  語畢,她注意到牆角那個木箱,立刻便明白了,裡面裝的是兩顆腦袋。想到那面皮死灰、五官扭曲的兩顆頭顱並排放在一起,那種血肉模糊的畫面,她的胃中頓時一陣翻騰,忍不住就嘔吐起來。

  「姑娘?」卓亦塵踟躕片刻,最後還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停止嘔吐才問道:「你哪兒不舒服嗎?」

  「哦,沒有,我沒事,謝謝你。」她微赧地推開他一些。「對不起,我是看見那個箱子才想吐的,沒弄髒你的衣服吧?」

  「沒有。」他扶她坐上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對她為那個木箱做出的反應感到不解。「你知道木箱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嗎?」

  「我不知道。」她急急否認。「我想是木箱上的血跡令我作嘔。」

  其實她根本看不清木箱上究竟有無血跡,扯謊的同時她也意識到鼻樑上的眼鏡不知何時已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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