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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不記得何時開始,她後悔了。發現自己愛上汪洋之時她應該就後悔了,後悔自己沒達到「心將流水同清淨,身與浮雲無是非」的境界。

  即使汪洋永遠不知道全部真相,他也不會快樂了。是她害的,她害了自己,害了他。

  「我沒有和東方女孩子交往的經驗,而你的一切又和法國女子那麼不同,也許這也是你吸引我的原因吧。」

  「安東尼,你贊不贊成我回去找他?」她沒注意他剛才那句話,自己适才的想法卻脫口而出。

  「你想回去找他嗎?」

  「嗯。」她點頭。「也許我真的是個提不起、放不下的人,我很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噢!」安東尼誇張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如果這是上帝的安排,我只能認命了,我愈來愈覺得我對你的愛是一種不求回報的愛。」

  「謝謝你,安東尼。」她又笑了,不為他的幽默,為她剛下的決定得到支持。

  「嘿,不求回報是不得已,不是不想。」他故意噘起了嘴。

  她踮高了腳尖,啄了一下他的唇。

  「回報你了吧?」她問。

  「哦,這嚮往已久的幸福來得如此突然,」安東尼故作一臉沉醉。「令我措手不及,我像是被閃電擊中了,渾身血液在瞬間凝固之後又沸騰起來……」

  唐淨非笑得好開懷。

  「好了啦。」她扯了扯他的手。「你要跟我進去,還是現在就回去?」

  「好吧,我進去問候一下米勒先生跟太太也好,我還要向他們告狀,說他們的女兒不讓我愛。」

  她瞪瞪眼,不再理他。

  唐淨非果真在一周後回到臺北。

  看護見她回來是既意外又開心,連婆婆都好像認得出她似的,磯哩呱啦說了一大串話。

  「阿姨,這三個月來,有人找過我嗎?」

  「有一個姓馮的先生來過一次,我照你交代的方式回答他之後,最近都沒有再來了。」

  「喔。」她有點失望。「只有他來過?沒有別人了嗎?」

  「沒有。」

  看護感覺得出她要的是另一種答案,可惜沒有。

  沒怎麼休息,唐淨非看時間還算恰當,立刻約到了馮國森。

  他驚喜莫名。

  「淨非,這段日子你去了哪裡?怎麼事先也不告訴我一聲呢?我一直很擔心你是不是因為承受不了事實而想不開,怕你──」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她感歎自己不得不再耍點心機,眼下她只能從馮國森這裡打探些狀況。

  「你考慮過回汪家嗎?」他問畢才想起要解釋:「抱歉,我是因為聽說了你和汪洋是兄妹的事,所以才會這麼問你。」

  馮國森的認知也只是這樣?那──

  「汪洋跟國琳什麼時候結婚?還是已經結婚了?」

  「他們不會結婚了。」

  「哦?」

  「淨非,丁阿姨去世了。」

  她驚愕萬分!「什麼?怎麼會呢?她還年輕呀──」

  「自殺。」他黯然道。「淨非,這事只有汪馮兩家的人知道。」

  「我懂你的意思。」她點個頭。「我不會對其他人提的。」接著,她按不住好奇心:

  「什麼原因你知道嗎?」

  「汪伯伯說都是他的錯,但是也只有這麼一句話而已,身為晚輩,我不便多問;汪洋兄妹也對丁阿姨自殺的原因三緘其口。」

  不知怎地,唐淨非並沒有因為丁禹自殺身亡而產生快感;相反地,她隱約覺得自殺的理由必然和汪洋有關。究竟丁禹是為隱瞞真相而死,或為坦承一切而死?丁禹的死只怕也是她間接造成的,這想法令她的心頭一顫。

  「汪洋還好吧?」她不經意一問。「還有,他爸爸也還好吧?」

  「你還是關心他們,對不對?」馮國森意味深長地說:「你們畢竟是親人。」

  她不語。

  「他們都還好。」

  她扯了下嘴角,笑得勉強。

  「不想去看看他們?」

  「我的心理準備還不夠,再說吧。」

  他沒意見。再次見到她,他已沒了從前面對她時的壓力,而且覺得她近在咫尺,和他之間沒有障礙物。

  「繼續當家教?還是已經在別的地方找到工作了?」

  馮國森知道的事不多,她如是判斷。看來丁禹生前並沒有把靈堂前與她的那番話告訴其他人。他的生父死了,他的母親也死了,怎麼說他都該恨她的。但,他不恨她。只是,氣難消。

  不錯,她,唐淨非,的確是上一代難分難解情仇下的犧牲者,她的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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