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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不是要去看什麼展覽嗎?」唐淨非發現了自己的失態。

  「是呀。你──願意跟我一起去?」他不敢置信。

  「嗯,我們帶汪穎一起去。」

  汪穎又樂開懷,他更是。

  汪興文夫婦戴譽歸國。事業心重的男主人躊躇滿志,女主人卻是意興闌珊。

  回家沒多久,丁禹就從管家和女兒口中得知她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家中發生過的所有大小事。與唐淨非有關的部分令她志忑十分。

  原來兒子在電話裡對她一直有所保留。兒子尚未結束出差之行,但唐淨非在汪家居住的期限已滿。

  「淨非,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她找唐淨非談話。「汪穎進步很多,也懂事很多,這都要歸功於你。」

  「汪媽媽太客氣了。」她不多做回應。「今天起,我就不住這裡了。」

  丁禹點點頭。「是也該讓你回家跟外婆聚一聚了。佔用你這麼長的時間,改天我應該上你家去拜訪你外婆,順便謝謝她。」

  「汪媽媽不必這麼慎重,我外婆年紀很大,失去記憶好些年了,只怕她無法招呼你。」她意在拒絕那虛偽的好意。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她了。」她笑了笑。「對了,汪穎快開學了,開學之後你還是會教她吧?」不容拒絕地,她又說:「汪穎告訴我說,她還想跟你學琴、學法語,

  昨天我考了考她,法語已經說得很不錯了,還是你有辦法。」

  「如果汪媽媽不嫌棄,那我就繼續教吧。」

  「好,那就這麼說定嘍。」

  「嗯。」

  丁禹讓管家幫著她收拾東西,送走她之後,立刻到小樓裡來看丁孟唐。

  這座灰色的小樓,丁禹每隔一段日子總要走上一趟。

  她跟丁孟唐有一層特殊的關係,更有一分特殊的情感。即使在她和汪興文結為夫婦之後,她也不曾淡忘。

  丁孟唐自從得病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見到丁禹時的反應很極端,有時可以跟她親熱談笑;有時則冷面相待,甚至怒言相向。

  「奶哥哥。」

  重遊舊地巴黎,教她不由使用了童年對他的稱呼。

  他像一塊木頭,對那聲音毫無反應。

  於是她喊了:「孟唐!」

  他這才緩緩轉過身。

  她嚇壞了,他比她赴巴黎前消瘦許多,頭髮長而淩亂,最今她心疼的是那比從前更蒼白、憔悴的面容。

  「你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仿佛要辨認她是誰,雙眼炯炯然盯住她。

  突然,他跳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蘭,我們走,走得遠遠的!」

  阿蘭?她驚愕不已。

  將近十年的時間,他不曾再提起那個女人,她以為他已經忘了她,原來──心底湧起一陣嫌惡、一陣痛恨。她壓低了聲音問:「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我是丁禹啊!」

  「丁禹?」他立時又恍惚了。放掉她的手,他喃喃重複著她的名:「丁禹……」

  「你看,我從巴黎帶東西回來給你了,這是你最愛吃的巧克力。」

  她把手上那盒巧克力塞給他。

  「巴黎?你去了巴黎。」他對那個禮盒絲毫不感興趣,隨手往桌上一擱,接著便又拉起她的手:「原來你跑到巴黎去了,難怪我到處找不到你!」

  她的手被搖得有些疼,可心裡卻很高興,他因興奮而泛紅的臉龐令她雀躍。

  「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那天夜裡我只是想看看你、想親親你,你答應過要做我的新娘,你忘了嗎?阿蘭?」

  她終於聽明白了,用力掙脫他的手,她已變得歇斯底里:「我不是阿蘭!你看清楚,

  我不是阿蘭!她永遠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了!不會,永遠不會……」

  「你騙我,我天天看見她,看見她在花園裡散步、讀書,聽見她彈琴……」他的眼神又恍惚了,身子也開始搖晃。「是你趕走她了,對不對?一定是你,是你……你這個壞女人!」

  拿起桌上那盒巧克力,他用力地朝她砸去。

  「你滾!我不要看見你,是你趕走她的!」

  她哭著跑離小樓,顧不得倉皇趕到的根伯會怎麼看待适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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