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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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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回臺北的?」 「我忙了一個多鐘頭,終於換來你一句勉強算關心的話。」他委屈地埋怨我。「昨天晚上回來的。」 「噢。」 「今早打電話給你,你不在,所以我就答應何淑敏,陪她去看了場電影。」 「噢。」 「下午回家睡了一覺。」 「噢。」 「醒來就去超市買菜。」 「噢。」 「然後打電話給你。」 「嗯。」 「然後做飯。」 「噢。」 「然後送晚餐過來。」 「嗯。」 「然後向你報告我一天的行程,報告完畢。」 我笑出聲來。 「博君一笑,再辛苦都值得了。」 「我不忍心看你這麼辛苦。」 「那你就該常常對我笑。」 「不對,是你該常常看何淑敏對你笑,那樣你比較不辛苦。」 「你的笑容對我才有吸引力。」 「那是因為你對我還很陌生。」我想起那一句: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的那一分陌生。 「我對你並不陌生。」他說。 我不再說話,繼續吃飯。 他雞婆兮做晚餐,我過意不去兮洗碗盤。飯後,我洗淨所有的餐盒,正要拿餐巾紙擦乾它們,他又說話了。 「不必擦了,放著瀝幹吧!我家還有得用,這些我今天不帶回去了。」 「我用不著這些東西。」 「先放著好了,我們去散步,等一下送你回來時我再拿。」 我又讓他牽著手去散步了。 第七章 公主給我的期限到了,沐浴精的企劃案她很快就讓我過關,除了例行的討論外,沒有對我刁難。 這期間,我和高捷思一如往當,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依然十分關心我的飲食起居,依然牽我的手。我感覺得出他也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們牽手。 至於他和公主之交是甜如蜜抑是淡如水,我就不得而知了。以公主近來對我頗為禮遇的態度上看來,他們可能進展得還不錯,高捷思已不再於午休時間裡來打擾我。也許因為我住得離他比較近,所以他把晚上的時間分配給我。 聽說公主今天偕同客戶去挑沐浴精的廣告模特兒。如果依我的構思,挑這個代言人的條件應該是身材而非容貌。因為隔著磨砂玻璃只能感覺她的曲線。最好挑三圍一比零點七比一黃金比例的妙齡女郎,胸挺臀翹的那一種。不難,模特兒經紀公司裡隨便找都有一把。 我身邊現在活得比較痛苦的人是小劉和阿娉。日前阿娉告訴我,她和小劉決定分手。 「我們已經協議分手了。」阿娉面容憔悴,滿是情傷。 「為什麼呢?你們好了很久不是嗎?」 「我覺得他不夠成熟穩重。」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呀!」 「所以我才覺得他一點長進也沒有。」 我不懂,小劉的風趣言談在以前是優點,為何現在不是?他一定是有長進的,也許以為阿娉喜歡他這種調調才刻意為她保留。 「小劉對分手一事有什麼感覺?」 「他說分手也好。」 我倒沒發現小劉有什麼異樣,是否男生對這種事比較看得開?反而是我這個局外人,現在看見他們哪一個都覺得尷尬。 怎麼面對彼此呢?他們兩個。每天還得在同一張天花皮底下工作。 「算命師果然沒說錯,我和他不會有結果。」阿娉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面對神情恍惚的阿娉,我能做的只是拍拍她的肩。原來小劉沒有變心也能讓阿娉失戀,他們兩人都失戀了。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去想它吧!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嘛!」 「唉!」阿娉歎一聲無奈。「你說得對,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世上沒有哪個人真的會因為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不是牽手就是分手,就這麼簡單。」 不是牽手就是分手? 阿娉重新埋首工作,我卻為那句話分神。 仲夏的一日,我媽到臺北來了。 她來探視她的大哥,也就是我的舅舅。舅舅是來臺北考察市場的。我媽從小被送給人當養女,唯一的哥哥也輾轉到新加坡工作,後來便在新加坡落戶,成了星國公民。他和舅媽胼手胝足、白手起家。時勢造英雄,他們努力不懈、刻苦耐勞,有了自己的事業,船運生意愈做愈大,傳到我三個表哥手裡,現在已是富有人家。這次他和我大表哥到臺北來是打算投資代理化妝品的生意,觸角已伸至和船運無關的事業上。 我媽這一生和唯一的親哥哥竟是聚少離多,和我也是。我哥在高雄送她上火車,我在臺北火車站接她。陪她到遠企和舅舅、表哥會了面之後,我帶她回臺北的小窩,這是她頭一次到我的住所。 「媽,你坐嘛!我來泡茶。」 「免啦!」 她一定會這麼說,而我也一定會泡茶。 「你住這舒適無?」 「舒適。媽,你在我這多住幾天再回去好嗎?」 「免啦!你日時要上班,我在家也沒代志通做,也是卡早回去好啦!」 「只住一晚哦?」 「一晚就好了。」她在我房門口朝裡望瞭望。「你這頂瞑床這呢小頂,咱要按怎困?」 「我鋪席子困地上就好了。」 「按呢不好啦!」 「不會啦!現在天氣熱了,困地上沒關係的。」 「無我困地上好了。」 「哪有這款代志啦!」 這就是我媽。丈夫在世時,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過世之後,兒女是她的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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