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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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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有機會我會開導開導阿苗。」 「是啦,你們年紀相差不多,溝通起來應該沒什麼問題。說起來不怕你見笑,她若是真跟我講話,我可能也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阿公說完便把碗裡剩下的喝光,傅強這才端碗,一口氣喝完。 「阿強,你的酒量好像很好,是嗎?」 傅強只是笑笑。 剛才喝酒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等待靈魂重回自己身上的心情如臨深履薄,隨時可能出現的記憶是破碎的、片斷的,他只願自己能拼出完整、圓滿的人生。 「再講一件不怕你笑的事。阿公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壞事,也曾被抓到警察局去。」 歎聲氣,他繼續道:「後來總算聽了我老母的勸,沒真的進了黑道。」 黑道?傅強聞言,仿佛在阿公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紅鬍子。 那是個土匪頭子,而老三跟他好像有很深的淵源……「阿強。你在想什麼?」阿公望著他出神的臉問。 甩甩頭,他說:「阿公,不給你添酒,你不能再喝了。」 「好啦,剛才喝的那一碗應該能讓我好睡,我現在就去睡覺阿強,多謝你陪我。」 他朝阿公笑笑,收了碗跟酒罐,再回客廳時,阿公已不在那兒了。 江草苗在此時一陣風似地經過他面前,出了屋。 猶豫片刻後,他跟上前去。 待她站定後他才出聲,「你每天在屋子裡都做些什麼?」 「看小說、睡大覺!」她的聲音裡又含怒意:「怎樣?你是替阿公來教訓我什麼家事都不做嗎?「想起阿公常在飯桌上數落她的話,她再道:」吃飯配電話?「他也知道,她總是邊吃飯邊講電話、飯菜有營養,她講的那些話在他聽來卻是沒營養的。 「你明天開始幫忙在農場上做點事,行不行?」 「用得著我嗎?我阿公不是有你這個長工就夠了?」 長工?闊兒的確這麼形容過他—— 老三像塊大石頭,靜靜躺在草地上,帽子遮住他整張臉、草原之風吹不動他。 闊兒騎著馬,兜著他轉了一圈才停下來「你是咱家的長工嗎?」她想問。「每天一早就帶著乾糧出門,日落時分才趕著馬群回家。為什麼你不愛待在家裡,見了誰都不說話,為什麼?你在跟誰生氣?」 他沒有反應。 良久,她下馬,在他身旁坐下。 「你剛才哼的調子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她拿開他臉上的帽子問道。 「草原和馬,愛情和仇恨。」 「你把歌詞唱出來讓我聽聽好嗎?」她直盯著他的眼,而他不願將目光自天空移開。 「你聽不懂,我只在心裡唱。」他把帽子蓋回臉上。 「你用漢語解釋給我聽,我不就懂了嗎?」 「太哀傷的歌詞不適合你,你應該很快樂才是。」 「是嗎?」她又拉掉帽子,語帶哽咽地問:「那你告訴我,上回你說的那句我聽不懂的話是什麼意思?那也是蒙古語吧?是什麼意思!告訴我!」 他一直不看她,但知道她在流淚。直到臉上滴著她的淚,他才說:「你真美。」 」 「跟你夢見的一模一樣?」 他又沉默了。 「三哥!」她激動地喊他、「你看看我吧!好好看看我!你不是夢見我了嗎?我就在你面前,為什麼你不看我?」她伸手拭著他臉上的水,那是她的淚,愈抹愈多,「你可知這十二年來,生活對我而言有多殘酷嗎?我的日子是靠著想你才過下來的,我不記得自己去了大草坪多次,不知道自己對著落日掉過多少眼淚,你知道嗎?」 「別說了!」他扯掉她的手,跳站起來,「我抓只蟈蟈給你!」 他很快地跑開,很快地在草叢裡逮到只鐵頭大蟈蟈,故作興高采烈地回到她面前。 「你看,個挺大吧?叫聲也響亮,回家我再做個籠子給你,你把蟈蟈關進去,掛在房檐下聽它叫。」 她接過,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蟈蟈放了、隨後便抱住他哭了起來。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她低喊的聲音裡滿是抑鬱,「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它在滴血,我好疼,好疼!」 蟈蟈們還叫著,仿佛為愛情放聲高歌,蜃氣在田野升騰,一切似幻也似真。 仍舊無言,但他再抑不住對她的思念和渴望,捧著她的臉,他專注的眼底浮現了童年的一幕幕甜蜜歡笑。 終於,他呻吟了兩句。一句蒙古語,一句漢語,意思皆為「我愛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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