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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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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找附近鄰居下下棋、聊聊天,不要每天坐在家裡看電視,肚子越坐越大,你太缺少運動了。我知道我們社區裡有一些老人家每天早上部聚在公園裡打拳,你也去參加嘛。」 郭父對兒子的建議不置可否,只問:「不知道華北跟華南在你姐夫那裡住得習不習慣?你姐夫白天要上班,小孩放學回家他都還沒下班,不知道他怎麼照顧他們?」 「爸,你不要再操這種心了好不好?」郭力恒老調重彈,「他們都去住了兩個禮拜,姐夫一定有他照顧孩子的一套,你不用擔心。」 「你姐姐好久沒打電話回來了,我都還沒告訴她,小孩住到爸爸家去了。」 郭力恒按下怒火,「你等她哪天想起要打電話回來關心你的死活,再告訴她吧。」 這樣的對話令他生厭,他立刻出門去了。姐姐就像是他父親身上的一顆毒瘤,父親不願切除,就只能等待病情惡化。 在後臺排練一陣,他的呼機響了,安養中心通知他說賀小春出了狀況。他請阿潘晚上代他的班,立刻趕到醫院的急診室。值班醫師已替賀小春急救過,正要送她進加護病房。 賀小春又開始了住院生活。她得了肺炎,必須注射抗生素,還要靠機器為她抽痰,一身的管子看得郭力恒鼻酸。 「你瘦了。」 夏組琦順道來病房裡慰問他。 「被很多事煩瘦的。」 她點點頭,「我現在沒空陪你聊,晚一點我再聽你吐苦水好了。」 「不必了,等一下我就得去上班。」 「那你就去上班吧,再聯絡。」她走了。 賀小春在住進醫院的兩個月之後去世了,死亡原因是冠狀動脈突然阻塞。 郭力恒作主,將她的遺體火化,在三山善社為她立了一個牌位。火化之日,陪他一起的人還有阿潘和夏組琦。 夏組琦先行返回醫院,留下他二人。 「難過嗎?」阿潘問他。 「難過。」郭力恒吐了一口氣,「不過這樣也好,她解脫了。」 「你也解脫了。」 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解脫一項是一項。」 「你姐還有麻煩嗎?」阿潘知道他家的狀況。 「眼前沒有。」 「那你就別想太多了。」 「不想,我什麼也不敢想。」 阿潘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換個話題,「你的歌紅了,感覺很棒吧?」 「還好。」 「很多人說你寫的歌像民謠,但是又有別於一般簡單的民謠歌曲,運用到比較複雜的專業概念,深入淺出容易懂,很難得。」 「這是我意識上的成就感,實質的收穫則是戶頭裡開始有存款了。」 「對呀,你可以存錢娶老婆了。」 「真想娶個老婆也不必存什麼錢,你沒看見雪莉還在癡癡地等嗎?」 郭力恒接著就唱了兩句雪莉唱過的中文老歌——癡癡地等,我在癡癡地等—— 「我看她是看上你了,」阿潘笑著,又有些不解,「她不錯呀,你何苦「君心似鐵」呢?」 「你屁話太多了吧?」 阿潘接下一佗屎,臭著一張臉追問:「那個夏組琦在你的生活裡扮演了什麼角色?醫師的醫德裡,沒包含出席病人喪禮這一項吧?」 「我幫過她,她可能想還我一個人情吧。」 「幫過她什麼?」 「忘了。」 阿潘識趣地打住話,「可以準備上工了。」 天熱,收工之後,郭力恒隨一群人到夜市喝啤酒。灌著酒,他又覺自己罪孽深重。賀小春今天才火化,自己卻不是喝悶酒,那股解脫的痛快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拒絕讓自己酩酊大醉,拒絕雪莉燦爛笑容裡的圈套,兩杯生啤酒下肚,他就回了家。 洗了澡之後,一通電話又讓他直奔醫院。 值班室裡,夏組琦等著他。 「火速傳我前來,有什麼不得了的事嗎?」 「今天我值夜班,剛好有時間跟你商量一件事。」她十分抱歉地解釋:「我最近此較忙。」 「你真會利用時間耶,你怎麼知道我不忙?」 「那我還可不可以跟你商量?」她難得有些畏縮。 「你想要我白跑這一趟嗎?」 「喔。」她釋懷一笑,「那就是可以商量了。」 「說呀,想跟我商量什麼?」 「是這樣的,」她一直咽口水,對病人家屬宣佈病人不治時,都沒這麼困難。「我媽安排我跟幾個人相過親。」她停下看著他。 「嗯,然後?」 「然後我都不滿意,」她咳了一聲,「當然啦,人家也不一定滿意。」 「然後?」 「然後我媽說,要是沒有中意的,就在黃永鴻和你之中選一個。」 「幹麼?」他彎下腰去看她朝向地板的表情。 「跟我結婚。」說完她才又抬起頭來,「我媽說她如果不這麼逼我,我這輩子八成是不會結婚了。」 「你這麼沒主見嗎?你媽說歸說,總不會拿刀架著你去結婚吧?」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欣喜還是惶恐,分不清自己想不想得到這個女人,哪怕是陰錯陽差、歪打正著的也好。 「我很瞭解我媽,她是個急性子,說做就做。她和我繼父,再加上黃永鴻就是三個人,三票對一票,到時候她真的會架著我去結婚,你別以為不可能。我都這把年紀了,又有工作,總不能鬧出個逃婚記吧?我自己還怕被人家笑話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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