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萱 > 將軍拐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
青蕪厲聲喝道:「住口!」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寒冷和威嚴,不經意間便展現了出身皇家的尊貴,「你只要告訴我,我皇兄是生是死?」 耶律廣一時竟被她的氣勢鎮住,頹然地說道:「戰死了,比我光彩百倍!」 青蕪遙望遠方,輕抹去眼角的淚水,對耶律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珍重吧!你再不要來找我了。」 耶律廣看著她緩緩轉過身去,像是背負了無盡的悲哀,他忽然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分了。 青蕪走了幾步,停下來,輕歎一聲:「我娘她一生淒涼,客死異鄉,我這個做女兒的雖然來到上京,卻無能帶回她的骨灰。為何你還不肯放過她,竟要這般侮辱她!」 她搖搖頭,不去聽耶律廣說了什麼,目光凝在天邊的一處。 上天啊!你會放過這些善良的人們嗎? 青蕪一個人回到自己的住處,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 西蘭擔心地看著她,卻又不敢問她怎麼了。 青蕪托人取來一炷香,點燃了朝天邊遙拜,祭奠她的親人。 猶記當年她還是父皇和母妃的掌上明珠、備受寵愛的清筠公主,然而,國家突然遭逢巨變,令人措手不及。 先是皇兄率兵出戰,生死未蔔。 接著母妃病死,魂歸九天,臨死時喃喃念著那將她嫁來卻又攻她河山的父兄。青蕪在一旁聽得分明,她知道母親不是怨恨,而是無奈。母親至死還祈求著天下太平,父兄和丈夫兩方都能相安無事。 而失去母妃的父皇仿佛老了好幾歲,他御駕親征,卻讓親隨送走青蕪,安置在偏遠的鄉村裡。 青蕪明白父皇的苦心,知道父皇希望她能平安地度過一生。 然而,那些親隨一一離去,奔赴戰場,她身為人女,如何能置身事外? 她不求能化解干戈,更不去想複國報仇,她只盼望能夠找到父親,無論身處什麼境地,都侍奉他到老。 她一介女流,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誰能料到,她隻身一人上了西京,卻被當作漢人獻給了完顏祁。 她心裡縱有萬般委屈,卻不得不吞進肚子裡,唯有深夜時那個男人的一點點溫柔安慰了她。 她心裡一直記著他不經意間待她的好,她從沒有那樣真切地體會過溫情的可貴。 她如飛蛾撲火一般,一點點將完顏祁的名字、影子裝進了心裡。 但是,為什麼要在她願意平靜接受的時候,提醒她是遼國公主的事實?! 已經到了上京了,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深夜了,月色還是那樣美好。 青蕪一個人坐在廊間,看著月亮出神。 她左右思量,輾轉反側,卻只披了一件衣服就出來。 她記得那次她問完顏祁,若是有一天她想離開,他會如何? 完顏祁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說:那就走吧! 她問得輕巧,他回答得也很清淡。 而今事過境遷,此時她若是再見著完顏祁,再問這麼一個問題,他會如何回答呢? 唇邊勾起一抹笑,青蕪暗自責備自己的蠢笨。 他會怎麼回答呢?自然是和往常一樣的答案了。 完顏祁這個人,從來不會去強留不屬於他的東西,從來不會。 她只是他生命裡的一個偶然,來時如薄霧,去時,也是如朝露。 他不問她究竟是誰,不問呵…… 不必再苦苦思量了,她該怎麼做,不是已經很明白了嗎? 她一直將自己的身世壓在心底,不讓自己去想,不讓自己去回憶舊日的時光。她知道那是不能想的,只要一想到從前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她如何能忍受現在這種無名無分的日子?她跟著完顏祁究竟算什麼?! 耶律廣說的對,她是堂堂的大遼公主,難道真的能毫不計較地跟著不知對她是什麼心意的完顏祁? 她知道自己不能。 當初花了多少心血才將過去的一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而現在,她再也無法控制心裡湧上的一陣陣疼痛。她拋棄了尊嚴這般折殺自己,到頭來,那個男人未必會將她放在心上。到那時,她又情何以堪?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彷佛她曾經的委曲求全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或許,她就會被拋棄,成為另一個人的女奴;或許,完顏祁娶了阿寧,而她只能讓嫉妒啃噬她的心,讓瘋狂撕扯她的身體。 她還能如何呢? 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她再也無法對抗心裡那個不安焦慮恐懼悲傷的自己,再也無法做個什麼都不想的青蕪了。 眼睛乾澀得發疼,她輕輕嘲笑自己,為什麼哭不出來呢? 也許,這就是她悲慘的命運。孤零零地來,也註定了孤零零地走,然後在茫茫塵煙裡消失無蹤。 她,該走了。 她記得他對她的好,就不願日後讓他為難,不想讓阿寧難過。 阿寧,真的是她的妹妹呢!阿甯的父親是母親的哥哥吧?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她喊了姊姊的人,身上和她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 站起身,輕聲進屋,約略收拾了一下,目光停在那件衣服上。 青蕪輕歎一聲,此時還走不得,這衣服還沒做完呢! 她拿起針線,借著月光一針一線地縫完袖口。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