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正中玫心 | 上頁 下頁


  恍神的眼一回到自己的傑作也忽而莞爾。「爸,我先幫你向腸胃科掛號以防萬一。」

  她真天才,一邊想事情一邊還能做菜,相信沒幾人敢吃她今天的大餐,包括她自己都看不出鍋裡煮的是什麼。

  「免了免了,你曉得我從不上醫院,我的鐵胃強壯得很。」他有個專屬「密醫」,專為他醫療疑難雜症。

  自從當年為他所救後,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年齡上的差距根本不是問題,重要的是那份難能可貴的心意。

  最近他找上自己幫忙討一筆債,只可惜旗下三員大將都不肯出手。

  所以他只好親自出馬,而自己在後頭出主意,要他黏著不放手,死追活纏地賴上人家,遲早能討回那筆「債」。

  「爸!你認為血債能化開嗎?」人情好討,血債伯是難上加難。

  「他找上你了?」那孩子就是不死心,非要搞得大家都不得安寧。

  「思!誰叫我是你女兒,父債子償嘛!」

  苦笑的黑新拍拍女兒肩膀。「連累你了,多開導開導他。」

  心理醫生嘛!不指望她還能指望誰,理虧在先的人總得吃點虧,活該她是他的女兒,能者多勞。

  「爸,我怎麼覺得你在幸災樂禍,你就不怕他傷害我?」黑玫兒眼中有著不悅,她重新洗菜下鍋。

  「呃!我的女兒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能文能武又聰明機智,找上你的人才倒楣……」該同情的是找她下手的人。

  他洋洋得意地抬高下巴,有個文武全才的女兒是每位父親的驕傲,她的好三天三夜說不完,而她真要狠起來可不下當年的他。

  所謂虎父無犬女,他生的女兒卻是一頭母獅子,平常看她慵慵散散像是沒什麼脾氣的溫柔小貓,其實那雙敏銳的獅眼時時刻刻盯著周遭的風吹草動。

  學心理的多多少少有點心機,不然怎能拐病人說出隱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呀!和每個人都能輕易地打成一片,但是沒幾個能闖進她的內心世界,有時他都不曉得她在想什麼,直到被將了一軍才恍然大悟。

  說好聽點是有顆玲瓏巧慧的心,不過在他看來是狡黠滑溜,沒人有本事抓牢她多變的心思。

  倒是想使詭計的人可得多擔心,咬人的獅子十分兇悍,一步沒注意就糟了,以身喂獅真是功德一件,誰叫他找獅(死)。

  「嗯哼!你是在讚美我的聰穎獨立還是故意損我,說我長得像黴神?」這點她必須慶倖肖母不肖父。

  由小眉每回一見到父親出現便大喊熊來看,他的長相實在不宜見人,至少要戴上鴨舌帽、口罩和太陽眼鏡。

  黑新瞄了女兒一眼乾笑。「你打算怎麼做,不予理會嗎?」

  「我還在考慮當中。」她猶豫的看看父親。「爸,你會支持我接下來所做的事嗎?」

  「就算我不支持你照樣我行我素,誰管得了你。」她的頑固不知是遺傳自誰的。

  黑新心裡嘀咕著,和所有父母一樣不承認「壞」的個性是出自自己。

  眉輕顰的黑玫兒放下鍋鏟。「他的心很黑暗、很沉,我幾乎看不到顏色。」

  「當年的事對他影響甚大,走了一趟鬼門關回來的孩子不可能一如常人。」如果他不逃走就好了,手下也不會一時心慌射殺了他的家人。

  「現在他可不是孩子了,而是危險性十足的男人。」黑玫兒看向父親仍裹著紗布的肩膀。

  「唉!是我欠他的有什麼辦法,這條命也算活夠了,他要就拿去吧!」生與死他早看淡了。

  其實事後他曾想彌補,可那孩子在警方的重重保護之下失去蹤影,因此這件憾事始終掛在他心上下曾淡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至今他仍查不出當年是誰栽贓誣陷,硬是在他和人談判的海邊埋了一小袋白粉,要他罪證確鑿地平白背了個黑鍋。

  想他前半生雖然混跡黑社會,與人逞一時勇,但他自問一向光明磊落,未曾傷害過一個無辜,唐家的事故讓他愧疚萬分,直至今日仍耿耿於懷,希望能還給孩子公道。

  畢竟錯的一方是他,見人家燈光大作就莫名地闖進去閃躲警方的圍捕,想來都有些粗心大意。

  「爸!我不許你說喪氣話,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逃不掉就只有面對。

  「你決定了嗎?」不是沒信心,而是將近二十年的仇恨不容易撫平。

  「事在人為,不去試試看怎知成不成,反正我們兩條命賠他家三條命還算賺呢!」她開玩笑的說道。

  二賠三,划算。

  「你喔!就是不懂得害怕……咦!是什麼味道……」噢喔!他真得把胃藥找出來。

  黑玫兒瞧見焦黑的花椰菜,大笑地關上瓦斯倒了一鍋水去味,她相信沒人有食欲敢去嘗試她今天的「手藝」。

  莫名地,她輕舔微微泛疼的唇瓣想起唐君然的吻,可怕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厭惡他的靠近,這代表什麼呢?難道她的同情轉變成另一種她不該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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