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贅婿 | 上頁 下頁


  要不是父親靈柩仍停在廳堂中,她不想父親死後不寧,不然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早被她一一丟出門外,哪由得他們得意忘形,家主屍骨未寒就急著分家產。

  「嗯!好吃,春畫姊姊熬的粥真好吃……」小姑娘囫圇的吞著粥,兩眼一眯很滿足。

  「好吃就多吃點,餓了就找春畫,其他人說了什麼都不用理會,你是府中三小姐,你才是主子,別的姓原的全是外人,記住了沒。」妹妹還小,得教她裡外有分,親疏有別,不能讓她被人牽著鼻子走。

  小腦袋瓜子一點。「都聽二姊的,我只相信二姊,大姊她……她變了,一點也不疼我……」

  說起向來最寵她的大姊,原沁縈微露忿色,還有一絲絲難過和傷心,沒法理解為何大姊成親後便六親不認,不管她死活,回府奔喪竟然連一眼都沒看她,直接走入內堂便未再出來。

  她餓了向大姊討食,結果得到的回答竟是要她自己想辦法,說她是外嫁女,不宜插手府中事。

  換言之,嫁了人便不是原家人,她是劉家媳婦,一切以夫家為主,日後入劉氏祠堂,受後人供奉,她不像她爹那樣死後無嗣,連個摔盆的也沒有,百年後香火斷絕,無人傳宗接代。

  原清縈不舍的輕撫妹妹的頭。「二姊不是說過不必管別人怎麼樣,你做好自己就好。」

  她一頓,眼中泛淚,小手纖白緊捉二姊衣擺。「萬一二姊也嫁了,我……我好怕,他們……我一定活不下去……二姊,我害怕,娘連自己也照顧不了……」

  她的娘只適合做賢妻良母,家務、中饋,對外的買賣什麼也做不了,連外頭有幾間鋪子都不曉得。

  「……不怕,二姊不嫁人。」她眼神一黯,心底發誓要為爹守住這個家。

  沒有男丁又如何,女子也能頂起一片天,她不信男兒做的到的事她做不到,事在人為。

  原清縈雙目一厲,從眼角往偏廳的側門一睨,門後是人影重重,一個又一個。

  本來他們應該守在中堂陪著家眷答禮,告慰亡者,招呼前來祭拜的人,給予回禮和拜謝,可他們卻一個個像過境的蝗蟲似,看到什麼拿什麼,別人送來的喪禮也當自家的東西拿了就走,不顧在喪中大吃大喝,魚肉美酒一樣不缺的往桌上送,一文不出的掛在原府賬上,主家沒的吃喝,幫忙的倒是吃得腸滿肚漲。

  「嘖,不嫁人想留著當老姑娘嗎?你是想著誰養你一輩子。」

  尖著嗓子的酸言酸語從廳堂外傳入,一名珠光寶氣的婦人從外面走入,她看起來不像來服喪,而是炫耀。

  「三堂嬸。」聽著來者聲音便知是何人,頭未抬的原清縈低頭燒紙錢、金元寶,給爹地下用。

  「還知道喊人呀!我還以為你眼睛長在頭頂上,目中無人了,有點銀子就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陳氏抬手顯顯腕上六兩重的金鐲子,十分得意自個兒也有顯貴的一日。

  原氏以嫡系為主,原中源便是嫡系長子,因此繼承了原家家業,再加上經商得宜,才有今日龐大的家產。

  可也不知怎麼了,嫡系的男丁不旺,而且壽數不長,原中源原有一嫡一庶兩弟,卻是一人不及弱冠溺死江中,一人與妻出外遊玩遇到盜匪,一家五口人全命喪刀下。

  原中源本身也是個福薄的,空有財富卻活不過四十歲,兄弟三人皆為短命鬼,無福消受天大的福分,反倒是旁系子孫眾多,如同魚產卵般一生就是一窩,正室、小妾、通房娶一堆,隨便生生也四、五個兒子,再一代一代的往下傳,開枝散葉,都快跟米粒一樣多了。

  不過人丁多也有壞處,便是吃窮老子,子子孫孫大多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普遍手裡銀錢不多,又好吃懶做,不肯起早貪黑的幹活,所以為數不少的家產也快敗光了。

  三堂嬸陳氏便是旁支的堂親,她丈夫原中甯在中字輩的排行第三,依祖譜論輩分是原清縈二叔祖那一支的後人。

  「三堂嬸來給我爹上香嗎?你請便,我爹在堂上看著你。」他人就躺在棺木裡,聽著眾人分配他身後物。

  鬼神之說一向為人所忌憚,一聽到亡者尚未走遠,陳氏瞳仁一縮,不自覺感到背後冷颼颼,陰風陣陣。「你……你別嚇我,我不怕的……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如今大房沒有男人,二房只剩下牌位,他們三房這一支就要出頭了,家主之位非她丈夫莫屬!

  至於這娘仨根本不是事兒,給個幾百兩打發到莊子上就了事,兩個丫頭片子還想當家不成。

  原中源一死,一干虎視眈眈的親眾便一湧而上,像野狗一般準備分食他的血肉,其中以三堂叔原中甯鬧得最凶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意圖吞掉堂兄的家產,連口湯也不留下。

  而原夫人解氏的娘家人也不甘示弱,表面上像是在護著出嫁女,不讓往後的生計落在他人手中,實則暗地裡盤算,遊說解氏將丈夫死後的身家交給娘家人代管,她們母女三人搬回解府,由娘家人來養。

  代管?

  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吧!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將原府的財產拿到手,孤女寡母還有人在意嗎?

  只怕有利可圖時貪筆聘禮早早將人賣了,草率出嫁,否則一個偏遠小院養著,生活自理,不餓死就算盡了情分。

  財帛動人心,偌大的家業有誰不眼紅,眼看著是絕戶了,誰還不趕緊來分一杯羹,狠狠咬下一塊肥肉,手慢的人只能看人吃肉喝湯。

  「不怕最好,我爹說一個人在下面挺孤單的,想找幾人去陪他……」不怕嚇嗎?那就來記猛的。

  「什麼,陪……」陳氏忽地上下兩排牙直打顫,心下不安的四下看了看,又怕看到什麼而面有懼色。

  「三堂嬸,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我爹還在靈堂,你要跟他聊兩句嗎?」燒完紙錢投入紙蓮花,原清縈拉起妹妹,讓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

  「誰……誰做虧心事,大伯一死,你們這房就絕戶了,以後還不是要依附我們這一房給飯吃,你自個兒先掂量掂量怎麼來討好我,別老當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她朝地下呸了一口,表示母女三人以後要看她臉色過活。

  絕戶?原清縈怒火中燒,眼底滿是燎原的火焰。「不勞三堂嬸操心,我們已分家,早就是兩房人,我們這一房的事輪不到外人多嘴。」

  「我是外人?」陳氏怒目橫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