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掌事嫡妻 | 上頁 下頁
二八


  崔氏做過的缺德事太多了,不差這一件,真要氣也氣飽了!周明寰手心握緊,掐斷一根翠竹雕三仙拜夀的狼毫,神情倒無太大變化,崔氏所做之事他一點也不意外。

  倒是氣盛的夏平禹橫眉豎目,一掌拍向厚實的黑檀木雕麒麟送子桌案,把桌子拍出一道裂痕,拍紅了手掌又出不了氣,一整個憋屈,一張臉漲紅成了關老爺。

  “別生氣,喝茶。”一杯消暑退火的涼茶適時一遞,周明澤安撫著怒不可遏的夏平禹。

  接過茶盅一飲,他訝異地看了一眼,哂咂嘴。“嗯!這茶不錯,有蒲桃、齊柿、黃梨、朱橘……咦!還有西極石蜜,茶湯之沬脖如霜華,飮之潤喉且養生……”

  一句話,好茶。

  茱萸生芳樹顚,鯉魚出洛水泉。
  白鹽出河東,美鼓出魯淵。
  姜桂茶荈出色蜀,椒橘木蘭出高山。
  寥蘇出溝渠,精稗出中田。

  此乃孫楚《歌》對茶所下的注解。

  “這是嫂子命丫頭送來的,叫『十果茶』,裡頭有十種曬乾的果脯混著春茶熬煮三個時辰,而後在陰涼處放涼,就喝它的涼味和果香,不甜不膩,口齒留香。”說是茶,倒不如說是果子湯,十味果香尤勝茶香,生津止渴。

  “嘖!明寰小子,你這媳婦兒不錯,你是娶對了,好福氣,怕你累著了還送來養生茶,讓人這股燥氣全消了。”唉!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他家的母老虎只會揪著他耳朵大罵。

  忽聞河東一聲吼,門前行人抖三抖,指的就是他家婆娘,年紀不大卻已有河東獅吼的架勢,掄起擀面棍還能打得他滿頭包。

  一個拐子撞過來,周明寰面露不悅的一閃。“你是來談正事的還是來串門子,出了後門往東走是集市,三姑六婆比舌長,你可以去插一腳,定能掄冠。”

  “好好好,你疼媳婦,我不提你心窩總成了吧!崔氏這一窩蛇鼠這些年來的作為越來越娼狂,真該壓一壓了,好想一把火……”全燒了,一乾二淨,麻煩全消。

  哼聲一重。“你燒的是周府的財產。”

  崔家的人死不足惜,早該受報應了,但不能把周府的也賠上,損人不利己,得不想償失。

  夏平禹摸著後腦杓乾笑。“也是,周家人是無辜的,說到這個,你這個弟弟我看得順眼,要不要我帶上幾年磨練一番,養個出息?”

  周府有周明溪,庶出子難有出頭的一天。

  “不勞小舅費心,他還能幫上我一點忙。”說是磨練,怕是吃苦。他不忍心庶弟為生計四處奔波,跟在他身邊好歹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

  “好吧!既然你們兄弟感情好我就不多話了,但是鐵料的事你得好好想一想,富貴險中求,總得搏一搏,那些閑著抽水煙的師傅老追著我問何時要開工。”

  他不過是代管的,跑跑龍套,有時吆喝幾聲喝酒去,哪曉得其中的曲曲折折,風箱一抽他還不知道該放多少柴火呢!

  周明寰手指一動,暗暗盤算。“銀兩照給,多耐個幾日,明澤,萬家莊的老爺子訂了幾把大刀?”

  翻了翻賬冊,周明澤有些手忙腳亂。“我記得……三百七十二把,長兩尺三寸,刀背厚二寸,刀身由厚至薄,刀末成彎弓狀,要未開鋒的……”

  萬家莊以刀法著稱,收徒上百,莊內人人習刀,連小廝也不例外,折損率偏高,一年少說百兒千把刀得重鑄。

  “先撥一百五十把到陳師傅那裡,賬面上抹平,要做得讓人看不出瑕疵。”

  他指的是做假賬,要瞞過崔氏等人耳目。

  雖然是周明寰與之談了大半個月才做成的主意,但這筆生意終究得記在賬冊上,這是周府的產業而非他個人私產,歲末時還要往族裡繳交,由周端達本人或是他指派的管事核查,賬目對得上方可過關。

  而這查賬的人不用多說,必是崔氏的人,做假賬是唯一能瞞天過海的方法。

  “是的,我明白。”把賬面做得漂亮點,這件事他還行,姨娘教過他幾年算數,算盤珠子難不倒他。

  周明澤的生母巧姨娘曾是夏氏最倚重的大丫鬟,兩人主僕情深,感情好得有如親姐妹,所以夏氏在抬她為姨娘前教了她不少東西,如識字、算數、制香和管理莊子等。

  由於夏氏不藏私的恩澤,在夏氏過世以後,巧姨娘仍視她為主,連帶著夏氏所生的兒子也是主子,她人微言輕不能明著表達關愛,但私下的照顧卻是少不了,因此周明寰和周明澤的情分不比一般,兩人往來密切。

  若沒有老夫人和巧姨娘的多方看顧,周明寰的處境會更糟,甚至有可能無法平安的長大。

  “他明白我不明白,你私接的生意沒有鐵料怎麼鑄刀,難道要從崔信良占去的鐵料場挖來三十大車的鐵料!”哼!崔陰險肯給他才有鬼咧,就算給也會偷工減料再少斤少兩,給不足一半。

  “我自有辦法,小舅自可寬心。”周明寰一笑。搬出大舅兄的名號,還是有不少生意人肯賣他面子。

  這不算動用到孟家勢力,頂多算娶對老婆的好處吧。

  “半夜去偷挖?”夏平禹撇撇嘴,但一臉興致勃勃,能活整崔家人的差事他義不容辭地沖第一。

  “不用偷,正大光明的去取。”深不可測的如墨黑瞳驟然銳厲,迸射出冷冷寒光,如刀般鋒利。

  “正大光明?”夏平禹嗤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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