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盜愛 | 上頁 下頁


  聽過「眼紅」,但她可還真是頭一回瞧見有人生了雙紅目,血絲滿布紅得如血石,熒熒炯炯似要滴出血來般,叫人望而生畏。

  再加上那頭過肩白髮和滿臉的陰鬱之氣,膽小的人真要以為撞鬼了,魂兒失飛了一半還離魄呢!

  不過看慣了二姐的死人臉,再大的驚濤駭浪也能沉得住氣,常年和個「死人」相處哪有怕的道理,見鬼心不慌,安然自得。

  只是陣陣寒意襲來覺得冷,雙手抱胸的羅竹衣將包袱甩向身後,一副隨時準備開溜的模樣。

  人不與鬼爭道,敬他三炷香,好來好去不擋路,陰陽有別且分奈何橋,一在陰、一在陽,隔岸相對望各走各的路,勿來糾纏。

  「你還想走到哪去?」當著他的面妄想逃走,果真無知得可笑。

  「我沒走呀!我只是腳在動而已,活絡活絡僵硬的筋骨。」好有威儀的聲音,像大姐的定身咒。

  好陰喔!她才小走兩步試探試探居然就被發現了,他比她還賊,一雙利眼專門算計她小腳移了幾分,真是賊外有賊,好個高人。

  「你不怕我?」拓拔剛臉色微慍,山一般壯闊的身軀往前一移。

  冷風颼颼,風拂林葉特別清冷。

  「怕?」偏著頭想了一下,她趕緊做出十分畏懼的神色討好他:「好怕好怕哦!我天生沒膽又長得矮小,三餐吃香不敢吃辣,人家說東邊有鬼我一定繞道,喝湯佐茶不貪杯,吃魚吃肉不吃生,天冷穿衣,下雨打傘……」

  「你說夠了沒!」看來她一點也不怕他。

  欲取她性命的拓拔剛將手舉高卻未落下,冷眸對上一雙含笑的清瞳,為其眼底的暖意感到不解。

  她不怕他嗎?

  為什麼不怕?

  世上皆畏他如魔避之若狂,紅眼白髮如魅魎附身,一出手便見生靈塗炭,方圓百里無不抱頭鼠竄,高呼妖孽降世毀天滅地。

  而她既不逃也不躲地與之對視,笑靨璨璨不知懼畏,仿佛眼前的他不是鬼魅、不是魔,只是尋常路過的過路人。

  這是他不殺她的原因嗎?因為她眼中沒有懼意。

  「哎呀!你怎麼跟剛才那位大叔一樣愛打斷別人的話,好歹讓我把話說完,人生一張嘴除了吃吃喝喝,剩下的惟一用途是拿來說話,你總不能讓它光長著好看卻派不上用場……」

  「拔了舌就用不上它。」話多。

  「拔舌?」她驚呼地捂住嘴巴,怯弱地退了數步。「老爺爺……呃,這位大哥,用不著這麼血腥嘛!相逢自是有緣,交個朋友勝過十年寒窗苦讀,你知道出外靠朋友,五湖四海皆兄弟……」

  「囉嗦。」

  「囉嗦?」

  眉頭一顰,向來被嬌寵的羅家么女羅竹衣很不高興地噘起嘴,人家一再中斷她的話是一種非常無禮的舉動,令她心中有著小小的不滿。

  在紅葉小築裡她是最沒有分量的小妹,連管家阿牛都對她愛理不理的,好像她這片小竹子可有可無,人人都可以忽視她。

  好不容易借著盜技在江湖上闖出一點名號,人人得知四君子中的竹盜君子盜藝不凡,結果在自家人眼中她還是不成材的一個。

  不服氣,相當不服氣,她只是有點比較麻煩的小毛病而已,幹嘛視她如糞土般要她修身養性,形同囚禁不許她出千楓林。

  偷兒寶典裡有一句:「路不是只有一條,屋樑一躍八方都是路。」

  大姐不在,那她幹嘛死守著不走,她就不信她會一路迷路到西夏,沒個三五年走不回家。

  可是……

  她以翦翦水眸偷睨眼前冷肆的男子,心裡是有那麼一些不安,他看起來不太好商量的樣子,而且一掌劈下的力道肯定會出人命。

  想到皮肉上的痛楚和苦得難以人口的湯藥,添了胭脂嫌粉重的嬌顏為之一顫,粉腮失色地想像苦汁在舌間繞的滋味。

  「我還沒拔了你的舌,用不著裝聾作啞。」還沒人敢在他面前漠視他,她是第一人。

  「啊!什麼?」裝聾作啞?「這位大哥……不不不,大俠,我是在想你的雲絲為何斑白,是受了什麼打擊不成……」

  嚇!他怎麼突然靠這麼近,臉色陰沉似要一口吞了她。心如跳豆的羅竹衣冷抽了口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你真的活膩了。」他一手向前欲掐住她的脖子,想一把折斷。

  「哎呀!別惱火啦!我的好大爺,交情攀不成也好聚好散,千萬不要捉我塞牙縫,我人小個小不長肉,口感差得乞丐都嫌棄,我怕汙了你一雙貴手。」

  賊是最滑溜的,一見苗頭不對當然要趕緊閃,拜自幼習輕功所賜,要閃人她最拿手,身一彎、腰一旋,腳踩淩波七步禦風行,以虛亂實避開致命的一擊。

  逃命的本事也是賊家的必修伎倆,偷不成自然要跑咯,道要傻傻地遭活逮,自己承認技不如人嗎?

  「你會武功?」手腳相當利落,宛如風中的柳絮般飄忽不定。

  但是,還不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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