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竊菊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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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樣,本來打算見者有份三七分,現在倒是便宜我了。」一人獨吞。 羅菊衣笑笑地拋著繡上狻猊的銀袋,一臉和氣生財的俏模樣。 「你……偷了我的銀子!」他跳起來要搶,可惜九歲大的身子看起來比七歲還瘦小,力不從心。 「你的嗎?我以為是剛剛那對主從所有。」唉!雙足生得不長是一大悲哀,連她細瘦的手臂都構不著。 「我……我……那是我先拿到手的,是我的!」氣憤的雙眼瞪得如牛鼻子上的銅鈴般大,隨著她的左拋右擲而轉動火大的眼珠子。 「在誰的手中就是誰的,這是江湖上的規矩。」誰叫他沒能好好磨練,抱在懷中的財物都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摸走。 火候不夠。 小乞兒的表情一沉,像要撲向她,「銀子再不還給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喔?怎麼不客氣?」她拭目以待。 欺淩個頭不到肩頭的小乞兒是有些可恥,此事若傳出去還真不好做人,堂堂的菊盜君子居然也是個淩弱之徒,盛名受累。 可是這跳豆似的小人兒著實有趣,即使一身破爛髒汙還挺有骨氣的,明知技不如人還拚命搶她手裡頭的銀袋,好像他還有機會奪回似的。 只見他左撲右撲如撲蝶般想追上她粉嫩身影,幾番跌倒又爬起的以手背抹鼻,不肯死心地隨著她飄怱無蹤的足尖一再落空。 瞧他一頭的汗和一臉不甘,心軟的羅菊衣不忍再折騰,亂世出盜賊,貧民猛如虎,就給他幾錠銀子吃頓好的,養壯沒長肉的小個頭。 「買饅頭去吧!以後見到我記得留神點,不要讓我摸光你身上的碎銀銅板。」 天空落下幾錠銀子雨,忙著撿拾的小乞兒急得臉發紅,想追著輕笑而去的她奪回全部銀兩,又怕落在地上的銀子會被人拾去,氣急敗壞的彎腰又跺腳,直說大白天見鬼了。 風吹動楊柳,飄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留下一串串懊惱的咒駡聲。 西湖三映月,映出笑鬧人生。 華麗的畫舫劃過湖心,濺起層層白浪,琴瑟和鳴博君子展顏,一文落題「西湖春」。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銀子!」 劃破天際的一聲喊叫如銅鑼響起般,鏗鏘有力、落地聲洪亮,宛如平靜的湖心忽然投入千斤巨石,白浪濺高三尺餘,落下無數漣漪向岸邊漾去。 一時間整間茶樓鴉雀無聲,眾目灼灼地往倚窗二樓雅座一瞟,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微露疑色,半晌後,大夥又談笑風生地品茗。 事不關己何必惹是非,哪有賊兒綾羅綢緞的穿得好似大家閨秀,面容姣好談吐高雅,單側面一瞧就足以稱之為美人之姿,何須做賊自貶身價。 何況有哪個偷兒敢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失主面前,無疑是自往虎口裡投,讓人逮個正著。 所以一切又恢復平靜,彷佛未有剛剛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沒人當一回事的賦誦風月,為繁華似錦的杭州城帶來更多的文史。 「請問銀子刻上你的名還是你的字,怎麼它還有主人的?」人家哪有偷,下過是大魚吃小魚地黑吃黑而已。 人嬌嗓音柔,甜甜膩膩猶似剛起爐的雪花糕,含在口裡化在心裡,叫人酥軟軟的溫了心房。 「那明明是我的銀袋,去年中秋在京城李老爹的鋪子買的,我記得很清楚。」她還討價還價了老半天,李老爹才肯割愛。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如何肯定它就是你的呢?」相仿的銀袋滿街都是,市集賣荷包的攤子隨便一挑有一成排一樣。 「我……我……」要什麼肯定,那根本就是她剛失竊的隨身物。 「我知道沒錢裝闊是不好的行為,但也不能誣賴別人偷錢,你有親眼看見我行竊嗎?」如果真被她瞧見了,那她也別想在這一行混下去了。 表情坦蕩的羅菊衣看不出一絲心虛,以兩錠銀子打發唱小曲的姑娘,沒有愧色的與主從三人並桌而坐,並「點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 當然,尋常的茶樓酒肆哪有進貢的好茶,她點的是:亞熱水,自備一小包茶葉放在器皿裡由小二倒水沖泡,她自得其樂地跟著旁人學起風雅。 嗯,這窗外的風景好呀!有青山、有綠水,還有一頭頭很肥的羊羔子,出來一趟真是值得,不用來去匆匆趕著回林。 難得閒情呀! 「我……我是沒看見你下手,可是那個銀袋真的是我剛才掉的,袋口的絲線落了兩針。」西鳳急道。中原人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別人的銀袋還占為己有。 拿高一看,羅菊衣驚訝的掩著唇輕笑。「真的耶!線掉了兩針,和我一樣不善女紅。」 一聽,氣得想用鞭子抽她的西鳳怒拍桌子。「誰跟你一樣不善女紅?我是找不到合適的絲線才姑且著用。」 「哇!姑娘好大的脾氣,自個銀兩沒保管好還遷怒他人,借題發揮找人晦氣,這種心態真是要不得。」她的表情似在說:女紅差勁也不會有人怪你,反正你這麼潑辣可以驅魔避邪,連鬼也怯於近身。 「你……你……」西鳳當真惱上了火,指人的手指因壓抑不住的怒意而發顫。 「西鳳,坐下,別引人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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