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胭脂夫人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娘……」他眼露不滿的抱起畫架和顏料,尋求認同和保護的站到柳笑風身側。

  在城主府內唯一能壓住他娘的不是他爹,而是大哥,長兄臉一沉,周遭的人都噤若寒禪。

  「誰說作畫不能當飯吃,青山先生一幅田園山水畫價值萬金,有人出價他還不肯賣,嫌俗氣。」甘居草蘆,與青山、溪流為鄰,怡然自得,粗菜淡飯,畫出一方天地。

  聞言的柳乘風直點頭,大哥說得真好,他要效法青山先生,不為五斗米折腰,倘樣山水間。

  「孩子喜歡,你囉嗦什麼,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的,就讓他朝繪畫走,就算成不了一代大師我也養得起。」他的兒子不需要為生計奔波,他自會給他們一個穩妥的將來。

  「夫君……」顧雲煙氣得唇色發白,直想砸碗。

  一個小插曲沒阻止于香檀接下來的認親,嫡系完了便是旁支,見過幾位族老後接著是同輩弟妹。

  柳笑風是他這一輩中最大的,所以她只有送出去的禮,而無收回來的禮,一個個小輩依長幼排著等收禮。

  她也不偏心,依個人興趣,男的送刀劍、長戟、馬鞭或文房四寶,姑娘家是依生肖打出五兩重的金豬、金雞、金牛……人人有分,沒有遺漏。

  她這一出手,所有在場的明眼人都驚呆了,暗道這媳婦不簡單,顧雲煙不是對手,于香檀並非收買人心,可是送的禮卻拉住所有小輩的心,讓他們不自覺傾向她,對她產生尊敬和喜愛,更樂於接近她這位大嫂。

  因為眾人看到的是「用心」,有心才能換得真心。

  「對了,最後有一件事我們夫妻要在這裡告知各位,前兩日我們收到神醫的來信,相公的身子有救了,神醫無意間找到一個鐘乳石洞,裡面收集到三滴萬年石乳,石乳能延年益壽、脫胎換骨,把他體內的病氣排出去。」

  于香檀說得含蓄,但知情的人都曉得她口中的「病氣」指的是毒,她不想讓人產生驚恐,多了變故。

  「什麼?」柳向天驚喜得紅了眼眶,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轉過身將眼淚拭去,他終於可以不用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真的很害怕兒子比他早死,無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

  「怎麼可能?」一臉慘白的顧雲煙驚掉了手中的茶碗,震驚地不願相信這件事,不是說是解不了的毒嗎?

  「……恭喜。」左側夫人語氣澀然,不見喜色,只有淡淡的失落,但她抓著手絹的手卻用力地泛白。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但以欣喜居多。

  蘇側夫人一如往昔的平靜,只是臉上多了抹笑意,看不出她是否真心希望柳笑風好起來,不過至少心意到了。

  而柳默風則神色平平,他抬頭看了大嫂一眼,接著垂目細思,他的目光落在精緻的匕首上,指腹撫著七顆光采奪目的寶石,若有所思的眼中浮現依戀。

  他很喜歡這把匕首,也不討厭待人和善的大嫂,至於大哥,只有尊敬,在大哥活著的時候,他不會有任何心思。

  至於柳乘風是個人來瘋,沒什麼心機,他一聽大哥不用再病懨懨了,高興得往上一蹦,有人能陪他打馬溜圈兒了。

  「餌已丟下,就看收穫了。」

  一認完親,互相說了一會兒話,連系連系一下親族的感情,柳笑風便帶著妻子回到他倆的居所如意院。

  一入屋,他便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夥子,一把抱住他的好娘子,就對著紅豔香唇吻下去。

  而後將她抱坐在大腿上,又笑又親昵地喊著「卿卿」,毫無保留地將他內在的感情展露出來。

  「你夠了,別在我臉上舔來舔去,都是你的口涎。」她想到她以前養的一條大丹狗,它每回一見到她便十分興奮,用它的長舌頭替她洗臉。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這是在寵愛你,讓你感覺到身為女人的無上光榮。」柳笑風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覺得是實在到不能更實在的實話,誰能料到一年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會變成夫妻,而他居然會對她情根深種,成親五日尚未圓房也縱著她。

  若是以前的他早就拔劍相向,怒斥她不知好歹,然後兩人再次彼此憎厭,口出惡言。

  聞言,于香檀幽然一歎。「你的臉皮越來越厚了,你要不要量一量有幾寸,與城牆比。」

  「肯定沒你薄,我家娘子皮薄肉嫩,吹彈可破,水一般柔軟,叫人愛不釋手。」他一說,手也來了,手指微涼地撫上柔細臉龐。

  「你調戲我。」他越來越沒原則,什麼膩死人的話都說得出口,昔日的高、冷、傲哪去了?要堅持住,別走調了。

  「我調戲我的妻子就大逆不道不成,哪條律法不允了?在閨房內這叫情趣,你要學著點,討好你夫婿我。」柳笑風大言不慚地關門教妻,把自個當成坐享其成的大老爺。

  「德性。」她一啐。

  不看妻子的滿臉嫌棄,他不怒反笑。「還不是高興嘛!你沒瞧見顧氏那臉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汁了。」

  「大概是沒人給她軟刀子戳吧!這些年過得太順風順水。」人一順心就容易得意忘形,以為一切掌握在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人能和她逆著來。

  他點頭。「說的沒錯,她還擺出架子要讓你沒臉,誰知咱們反將她一軍,讓她灰頭土臉。」大快人心。

  「她作威作福慣了,先入為主認為我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戶人家,她只需擺個臉色就能將我威懾住,往後的日子任她擺佈。」誰曉得自己是油鹽不入的硬茬子,不會和她正面對上,而是迂回繞道,掏心窩的攻其不備。

  于香檀想著柳笑風的親娘有可能遭到顧氏雲煙毒手,她新婚後又要以婆婆之禮給殺母兇手上茶,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也覺得對不起亡故的婆婆,顧雲霞若死于顧雲煙手裡,他們敬了茶也算認賊作母,讓先婆婆九泉之下難以安息。

  於是她提了一句,以牌位代之,不讓顧雲煙占了這杯媳婦茶,柳笑風一聽拍案叫絕,直說就該這麼幹。

  他們兩個狼狽為奸的夫妻,不想著好,盡使著壞,把人搞得柳目直豎,怒髮衝冠,真是罪過。

  「把老虎看成耗子,也該是她吃虧,這些年來她想盡一切辦法要壓制我,讓我在一畝三分地打轉,若非祖母護著我,不用等定一大師為我續命,早就活不過七歲。」一想到他是被人直接抱起往護城河一扔,他心中仍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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