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姻緣譜 | 上頁 下頁 |
八 |
|
挨駡的工人年約五十歲,滿臉灰土發微白,不敢回嘴地任由孟薔妘數落,身子 一彎趕緊拴緊鐵絲以免脫落,邊做事邊忍受身後的河東獅吼。 雖然他被罵得很淒慘,一點男人尊嚴也沒有的任憑欺壓,可是臉上卻帶著開心的笑容揮汗苦幹,不以為忤地把手頭上的工作結束。 什麼叫刀子口豆腐心,眼前破口大駡的潑辣身影就是最佳垘本,瞧她兩手叉腰、眼露凶光,一副要將人拆解入腹的模樣,可是嗓門大不代表言行一致,雷聲大雨點小的做做樣子,從一開始打零工時的相處到目前升級為監工,還沒一個工人領教過她拳頭的威力。 不過有幾個臨時加入的散工倒曾被狠狠的修理,原因是酗酒,工作時神志不清,差點危及其他人的安全,所以被一腳踹出,永不合作。 除非對方戒酒,誠心改過以努力換取信任。 「……阿來嬸要帶大五個孩子不容易,你別讓她老來當寡婦拖著五張嘴,工地要出了人命你叫我怎麼交代……」沒人也沒錢好賠。 「好了啦!小孟,大嘴祥都被你罵得抬不起頭見人,你就饒他一回吧!」看起來怪可憐的,年紀一大把還挨小輩的罵。 綽號大嘴祥的男子只是憨厚一笑,沒膽表現出感激的神情,悶著頭繼續做事。 兩道怒視的箭光一射,孟薔妘炮火轉向,「狗頭李,你昨晚又去賭了是不是,阿娟和小康的學費和生活費要是給我賭光了,看我不剝下你一層皮試試。」 「呃,這個……我沒有賭啦!只在旁邊插插花而已。」哇!她在他身上裝監視器呀!怎麼曉得他手又癢了。 「插多少?」 「不多,三百、五百啦!我有想到兩隻小的要吃要喝,沒敢胡來。」三百、五百的底,一個晚上下來也有一、兩萬。 狗頭李的本名叫李阿貓,老婆在五年前跟人跑了,留下五歲的兒子和七歲的女兒,現在一個在上小學,一個念國中了。 不過好笑得很,大家不叫他貓頭反而叫他狗頭,好像不知道貓狗是天敵似的,叫著叫著就上口了。 「二、五百還叫不多,你吃米不知米價呀!一個便當五十元夠你吃好幾天了,你想口袋空空喂小孩子吃風吞沙不成。」小儉積富,一塊錢也要省著不能亂花。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能隨他高興把錢當流水花掉嗎?維持一個家庭的開銷並不容易,尤其老婆又不在了,不存點本在身邊,怎麼應付突發狀況。 像老陳的高血壓一發作就叫人措手不及,說走就走什麼也沒留下,全靠一夥工人一千、兩千的救濟才得以下葬,讓剛娶的越南籍妻子還沒入籍就挺著大肚子被遣返,未來的日子不知如何過下去。 工人賺的全是辛苦錢,一滴汗一滴汗用命拼來的,還沒豐厚的退休金可領,做到老死是命不好,沒人會感謝他們為這個社會做了多少事。 「哈……狗頭李的膨風子,難怪阿娟的胸口一直膨起來就是長不高,原來你喂她吃風。」 一旁的打趣聲不斷,一邊工作一邊說說笑,葷素不拘地大開黃腔。 在建築工地做工的人普遍教育程度不高,有的目不識丁,有的小學畢業,得張高中文憑的不多,性情豪爽愛互相虧來虧去,其實並無惡意。 出賣勞力的低下階層言行向來粗鄙,不會加以修飾地說些咬文嚼字的文言文,高興的時候笑,難過無助時愁眉苦臉,感情未加掩飾的表現出最真的一面。 和他們做朋友不用玩心機,只要拿瓶酒和兩、三碟小菜就能和他們打成一片,推心置腹地像是一家人。 「喂!嘴巴給我留點口德,說我就說我別扯到孩子,要讓阿娟聽見又要鬧彆扭了。」孩子越大越難管,老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什麼叫隱私權,她小時候還不是他洗澡洗到大,有哪個地方是他沒看過嗎?居然叫他進門要敲門,不可隨便碰她的肩膀和背。 ×,鑲金粉呀!說她一句回上十句,說什麼老師說身體自主權,任何人都不可以碰她一下,否則就是那個什麼猥褻,要坐牢的。 「哦——青春期的小孩。」老爸要開始煩惱了。 「青你的頭啦!她最近在長痘痘,我都不知道該買什麼藥膏給她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嫌他笨。 「哎呀!狗頭,煮青木瓜燉排骨啦!粉補喔!」說話的人還比出兩顆大木瓜的形狀,在胸前左右晃動。 「別聽他瞎說,我老婆說苦瓜燉排骨或是蘿蔔燉排骨比較有效,清肝退火啦!」還可以排毒。 老婆的話絕對沒有錯,聽某嘴大富貴,他們家要買房子了。 「我聽說某一牌子的藥膏很不錯用喔!你不妨買來試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治痘妙方,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香煙、檳榔不離手地忘了正事,坐在高約十層樓的平臺聊起天。 人要適時的休息才有體力繼續工作,總不能要他們像上油的機器日夜不休,平時上工的時候也有吃點心的時間,補充精力好有力氣再上。 可是當著監工的面「罷工」就不太聰明了,尤其她罵得正起勁還沒有停止的跡象,這群偷懶的傢伙卻將她晾在一旁當是鋼柱,火氣要是不大怎麼當他們的頭頭。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