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藥田小姑娘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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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的手在抖。」突然間,一本正經的牛鴻玉很想笑,他的妹妹也有可愛的一面,不全然是無畏的。 「我知道。」她苦笑。 「妹妹,你不會真把他當繡布繡了吧?」她下針的手法真像在繡蝴蝶戲春圖,一針落,一針起,每一針打個結再落針,細細密縫把皮肉縫在一塊,嚇人的傷口逐漸縮小。 「二哥,你不要一直提醒我好嗎?我緊張的背都濕透了。」人命關天,她也不想身兼劊子手。 他悶聲一笑,不再開口。 牛雙玉戰戰兢兢地縫好背後的傷口,接著是手臂上的,越縫越順手的她不再雙手發抖,下針又快又准,一個抽線就打一個結,簡直有如神助。 很快地,手臂上的傷口也處理好了。 但是當視線落在大腿內側的傷口時,她倒是矜持了,面色略紅的看向正瞧著她的二哥。 「二哥,等他醒來之後,你跟他說這兒的傷口是你縫的,與我無關。」她還要做人呢。 牛鴻玉悶悶的笑著,「好。」 「……二哥,你聞到了嗎?」應該不是錯覺。 「是魚湯。」他也聞到了。 「二哥,我好餓。」她幹麼救人,自己的肚皮都顧不了。 他也餓了。「小豐帶大哥到你丟草墩的溪邊收魚,聞這味道相當香濃,想必收穫不差。」 「唉!我的魚……不管了,趕快弄好喝魚湯,最嫩的魚肉要留給我。」牛雙玉下手極快,三兩下就縫合完畢。 「好。」他寵溺的揚唇。 「酒來。」一次解決。 不按牌理出牌的牛雙玉先把酒含在口裡,再噴向趙冬雷背上的傷口,昏迷的他因此痛得全身繃緊,痛哼一聲。 接著是手臂、大腿內側,趙冬雷同樣痛到弓身蜷縮成蝦球狀。 「知道我為何全部傷口縫合再用酒嗎?因為我曉得非常痛,痛徹心扉,若一個個噴上烈酒,他會因為劇痛而全身肌肉繃得死緊,我的針就紮不進肉裡了。」她說得得意洋洋。 牛鴻玉好笑的揉揉妹妹的柔軟髮絲。「餓了吧?」 「大哥,我要喝魚湯,妹妹的肚子扁了。」她餓慘了,五臟廟直打鼓。 剛煮好湯的牛輝玉,正巧盛了一碗湯來到板車旁。「小心燙,小口喝。」 餓到手腳發軟的牛雙玉將上玉露生肌丸的活兒分給二哥,自己出了板車,端湯吹了幾口便要往嘴裡吞,真被熱湯燙了嘴,她哇哇大叫魚死不瞑目來報仇了,逗得兄弟們哈哈大笑。 不久,板車內的男子上完玉露生肌丸後便沉沉睡去,而板車外笑語如珠,一家人苦中作樂的忘卻煩憂。 嗯!這是什麼湯,滿好喝的。 很香、很濃,帶著野蔥的氣味,入口香溢,輕滑入喉,滿嘴留香,叫人欲罷不能。 咦!他還沒喝夠,居然就沒了。 他還要再喝。 但是如何叫喊,就半碗魚湯,沒了,餵食的人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 風,帶著乾燥的味兒,悶熱中又有一絲涼意。 轆轆轆轆轆轆…… 車輪子的轉動聲不斷傳來。 因為餓,因為身體的基本需求,長而黑亮的睫羽如揮動的蝴蝶翅膀,輕輕地抖顫幾下。 像是走了很遠的路,全身疲乏的男子虛弱地睜開眼睛,深如濃墨的瞳色蒙上了一層迷惘。 他忘了發生什麼事,也忘記自己是誰,但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欠了一個小姑娘,得用一輩子來還…… 「小子,你醒了呀!」 陌生的男人嗓音傳來,渾身酸軟的男子倏地眯起眼,進入警戒狀態。 「你是誰?」乾澀的沙啞聲一出,他自己也嚇一跳,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喉間,沉如磨石聲。 「我是旺叔。」男人的笑容爽朗,年約四十出頭,一身皮膚黑得發亮。 看得出是質樸的莊稼漢,眼中沒有惡意的算計,只有友好。 「旺叔?」他沒見過,肯定的。 旺叔哈哈大笑。「是菊嬸的那口子,牛家那幾個娃兒拜託我照顧你幾日,直到你醒來。」 「牛家?」又是誰? 他完全迷惑。 「你忘了呀!瞧你一臉疑惑的樣子,不就是你二舅家,牛妞給我一日十文錢,讓我幫你把屎把尿的,替你擦拭身子和換藥,因為你太沉了,還得抽空幫兩小子推車。」他的腳走起來不順,一跛一跛的,但推個車、看顧個人還行。 「牛妞?」還有推什麼車? 緩緩地,他的神智轉為清明,目光澄澈的看著所處之地,簡陋的篷車,很鄉下的味道,空間狹小得只容他翻身,看似由幾塊木板拼湊而成,車內的另一頭堆滿糧食袋子、油紙包著的鹹肉以及被褥等雜物。 總之,不是很大的車廂,坐臥還好,稍一抬頭就會撞到車頂……這是指以他的身長來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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