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一品天師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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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師爺。」他先前明明說過了,記性真差。 「那我是何人?」唇如染朱,輕啜一口。 「我的好友宮仲秋呀!」難道還會是披著人皮的鬼? 「不,我是縣太爺。」他說得夠明白了。 仍是一頭霧水。 「所以?」他一臉不解。 「我是七品縣官,你是無品級的附僚,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下屬,記好你的階層。」宮仲秋提醒他上下有別,他的頭上是個官管著,言行舉止要合宜。 官場上不稱兄道弟,階級分明,知縣大人有知縣大人的官威,師爺就得唯唯諾諾地看他的臉色行事。 「有必要分得這麼清嗎?我是來幫你的。」他聽明白了,心中有些憤然,縣令不能有朋友嗎? 「你是來逃難的。」他一針見血,踩入痛腳。 真傷人,他心痛了。「好吧!我是不安好心的小人,不過我在來青陽縣前去過一次京城,那裡烏煙瘴氣的,大皇子的手似乎伸向了江南鹽運,皇上當朝斥責他心大。」 心大的解釋有幾種,事情可大可小,看用哪個角度解讀,但觸犯龍顏絕對是對己身不利。 「告訴你爹,不要下場攪合。」皇子奪嫡不是臣子們該插手的事,該放就放,否則引火上身。 他乾笑地撓撓耳後。「我爹好像和三皇子那派走得很近。」 「撤。」 「說得容易,利益誘人心,我爹著魔了,不知為什麼對權力特別看重,想由三皇子這條路升官發財。」他爹魔怔了,誰來勸都沒用,變了個人似的,把爺爺氣得揚言要回祖宅。 「我修書一封,讓人想辦法使他左遷,貶到沒油水可撈的邊關小城。」無利可圖自然息了貪念。 元逢春一驚,虛笑。「不升官還貶職,我爹非打死我這個不孝子,他念念不忘二品都統這位置。」 他整個人冷汗直冒,哪曉得隨口的一句話,他爹從四品的官位就丟了,自己果然是個敗家的。 宮仲秋語帶玄機。「有時降不是降,待上幾年,有他的好處,從龍之功聽來頗有幾分血性,但古來有幾人活著?」 拼不過,一死。 拼過了,功高震主,一樣是死。 還不如什麼都別做,看別人去爭功立業,等大局底定後,會空出不少高位,到時最被信任反而是當初不偏不倚的中間人,他們有才華,有足夠的智慧,以不變應萬變。 神色一凜的元逢春這次聽懂了他話中之意,背上打了個激靈。「好,我跟著你就是,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你不讓我動我就裝木頭,反正這些年來你也沒有害過我。」 聞言,宮仲秋神情一軟。「離我家小師妹遠一點,這是忠告。」 「喲,你和她……嘖,不會吧?她才十歲,你怎麼就看上那個沒胸的丫頭。」他往歪處想,眼露曖昧的賊笑。 肺腑之言聽不進耳是他的損失,怨不得人。宮仲秋修長的手指抵在茶碗底處,品味茗香。 青陽縣的日子很平靜,平靜地教人不安,打從新縣官上任那日起,青陽縣百姓再也沒傳出失蹤或平空不見的事情,一切美好地過於詭異,彷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說誰是沒胸的丫頭,我耳背,麻煩你再說一遍。」真美好的氣味,妖獸蠢動了,教人好生期待。 軟綿綿的嗓音一起,神色微變的元逢春驚得差點蹦起。「哎呀,小師妹越來越水靈了,瞧瞧那雙眼兒,不足幾年,准勾得英雄前仆後繼的拜倒你石榴裙下。」 別過來,他是好人,不玩弄女人也不偷吃供品、 「蒙你美言,我倒希望長得平淡些,紅顏向來薄命,兩位一路好走,奈何橋上不用等我九十九年,逢年過節我會記得燒紙給你們。」曲款兒說著惡毒話時也一臉和氣。 哇,有必要這麼毒嗎?還咒他早死。「小師妹幾時多個跟班的,紅通通的鼻頭好像在哪見過。」 元逢春納悶的盯著她身後面容端正的年輕男人,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白不醒。」男子自報姓名。 「白不醒?」他為什麼不乾脆一覺不醒,不醒,不醒,他還醒著幹什麼,名不副實。 「我新收的徒弟。」挺好用的。 「你、你的徒弟?!」他驚訝的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想笑又不敢笑,忍得一張臉變形。 反過來還差不多,小姑娘小臉粉粉的,靈慧天真,大男人繃著張方正臉,背後一把木劍。 他在腦中構築一個畫面,還是師父帶徒弟,不過男的為師,正氣凜然,小的活潑,正是好動時,兩人大手牽小手,氣氛很好的走著……等等,他彷佛看到一片血色天空,陰笑的小徒弟突然踩著他肩頭,一劍揮向水缸大的巨嘴—— 一滴血,兩滴血,三滴血,惡臭的黑血噴向呆住的元逢春,他怔了好久才回過神,指著白不醒抬走的巨物,手指抖呀抖的。 「那……那是真的?」 宮仲秋笑著輕拍他僵硬面龐。「你要考慮清楚,跟著我不時有類似的突發狀況,你撐得住吧?」 「仲秋兄弟,縣太爺,你不是開我玩笑吧?」他發現自己腳軟了,走不動,兩條腿直打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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