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一品天師 | 上頁 下頁
二四


  「磨爪子?我讓你們連爪子也沒有。」一起上省得她一個個來,耗時耗力又多費勁。

  曲款兒虛晃一招一閃身,朝離她最近的老山羌推劍上前,左手抽出身後的桃木劍刺向鯉魚精,反手退三步下腰,一劍刺中欲逃的蛤蟆精,再一個轉身,一頭碩大黑牛倒地,好死不死的壓住女身的白兔。

  她口念咒語催符,天外飛來一道天火,竹子著火,瞬間枯萎,火勢波及來不及避開的黃鶯,頓時發出慘叫,羽毛盡焦,落地一死,成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烤小鳥。

  「咦?三爺,小的不過轉身替你拎起這些日子的換洗衣物和文房四寶,怎麼你們一眨眼就不見了,而這會兒又憑空出現……」咋舌不已的尚青睜大眼,摸摸突然出現的馬車。

  「回府。」

  結界消失,馬車裡堆滿妖獸的屍身。

  某人又可大快朵頤了,填飽肚子兼煉丹,雖然此次的獸丹小品質又差,僅百餘年修行,但聊勝於無,積沙成塔,累積多了也是一種成果,當備用輔材吧!給鬼奴他們強魂修魄。

  「中了,中了,中了頭名,宮三爺年少有成,是狀元郎,御筆親點的新科狀元呀!」

  聽著絡繹不絕的報喜聲,老相爺精神奕奕,從一大早就笑得闔不攏嘴,一雙充滿智慧的老眼眯成一條線,沒看他打開過,逢人便賞一錠銀子。

  他還特地穿起一身大紅袍子,上頭繡了張牙舞爪的七條巨蟒,以他的官階再繡兩條也不犯忌諱,不過他不想太張狂,對皇家有絲毫不敬,故而是收斂性的奢華,以顯他歡騰不已的喜悅。

  宋東璣太高興了,特意向皇上告假數日,連擺三天流水席,天子腳下的子民不分貴賤都可入席,他府裡、府外擺了上千桌席面,就算乞丐來了也照請不誤。

  他為官數十載,看過無數良才將士,看來看去還是他外孫最出色,于家、于國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百年內誰能出其右。

  但是在一片絲竹飛揚的歡樂氣氛中,唯有一人如不動明王般沉靜,似乎四周的熱鬧與他無關,他融入其中卻有種格格不入的遺世獨立,深幽黑眸並無波動,別人飲酒他飲茶——

  事實上是動了手腳,外人看來醇酒甚烈,一杯接一杯也不改其色,實則是宮仲秋的琉璃酒杯早下了咒術,酒杯上散發著濃烈酒氣,可不論注入多少酒,空間轉換便是清茶一杯。

  而獨自在梨花院一角的曲款兒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她專心地教跟著師父前來道喜的小師弟術式入門基本功,腳邊則擺了個空酒杯,如今如有七分滿,饞得石頭想偷喝。

  三日宴罷,皇帝召見,狀元、榜眼、探花,一個不缺。

  「皇上金鑾殿賜宴,宴請此次科考的前三名?!」

  以往的慣例是前十名,宮仲秋頓覺不安,眉頭一凝,臆測著皇上此舉的用意,他有不太好的預感。

  皇上現今龍體康泰,膝下三名公主,其中一人已嫁入輔國公府,另兩名一個因為挑婿眼光過於嚴苛,年屆二十仍未婚配,一個是出了名的刁鑽蠻橫,年方十五仍未有高官大臣請旨賜婚。

  公主難娶啊,難不是身分崇高,而是難在眼高於頂,驕矜刁蠻的脾性,文武百官避之惟恐不及,視同毒蛇猛獸,彼此間更有「家宅要安寧,公主不入門」的共識。

  這話從嫁進輔國公府的安慧公主可見一斑,她瞧中了駙馬爺,竟逼有妻有子的他休妻棄子,小妾庶子一律發賣他處,入府後不敬公婆,對叔伯小姑冷眼相待,還怒大長房長孫,將人打至半死,只因小兒玩樂將一顆彩球滾落她腳旁。

  輔國公怒了,上書皇上要自降爵位只求休掉惡婦,後因皇后出面調停才平息這場風波,命公主和駙馬分府別居,逢年過節才得以如輔國公府,平常時日不與之往來。

  一家子幾乎家破人亡,失妻又失子的駙馬爺怎麼不怨恨強奪人夫的公主,因此兩人的房事一向不睦,也鬧得烏煙瘴氣,駙馬爺索性夜宿青樓,令公主顏面盡失。所以說,大寒皇朝的駙馬爺非尋常人所能擔之,尤其是皇上子女甚少,也特別寵愛這三名女兒,寵到令人聞之色變的地步,滿朝官員視娶公主為畏途,退避三舍。

  「朕聽聞你乃文曲星下凡,文才卓越,出口成章,右手下筆是治國方策,左手拈墨橫畫秀麗山河,文經武略當屬同輩中一傑。」嗯,長得也端正,秀逸清朗,眉目如畫。

  「民間謬稱不敢承之,多有失真,實為吹捧之意,皇上聖明,定能明察秋毫,不致降罪。」宮仲秋不卑不亢的說道,不自滿的態度更令皇上賞識,龍心甚悅撫須含笑。

  「你是說朕這狀元點得名不副實,有辱聖賢?!」皇上半開著玩笑揶揄,面上並無半絲怒色。

  他躬身一揖,不見慌亂。「天下乾坤盡在皇上手中,錦繡文章許多人都會做,皇上該看的是今後的大局勢,是聖是賢自有後人書寫一番,何須在一次科考中一較長短。」

  言下之意是眼前的浮華不是真,是虎會嘯山林,是鼠會打洞,在沒做出萬民同喜的政績前,什麼都是虛偽的。

  會寫文章的人不一定會當官,而會當官的臣子寫不出一遍好文章又有何妨,只要治理好轆下的百姓,豐衣足食、紛擾不生,便是大大的好官。

  以文論人不可取,要看實幹肯拼,不然養出一堆國之蠢蟲,國基不腐也難,有如危卵,傾覆在即。

  「那就是說科考無用嘍?朕也只會看文章,從中擇取良才,見誰文章寫得好就給他個官兒做做,誰的文章差回家再練練,是這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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