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繡色可妻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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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你不要命也別拖累我,我要當爹了,得活久一點才能看見兒子長大成人。」他一個小妾身懷六甲了。 一聽和朝中爭位有關,向來意氣風發的蘭泊寧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垂頭。 「怎麼會是……他手也伸得太長了。」 民不與官鬥,因為明擺著鬥不過。可若是關係到皇家子孫,那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一個處理不當則禍及全家,皇家人做事不問是非對錯,他們就是無法無天的主兒。 「沒辦法,皇上遲遲不立儲又偏愛八皇子,他這是急呀!想多弄點銀兩好壯大自己,日後才有一搏的本錢,聽說……」他話到一半又止住,面露不安。 「聽說什麼?」皇家無家事,家事即國事。 魚思淵左右瞧了瞧,確定無人,才神色鬱挹地緩道:「聽說為了攢夠銀子好做大事,他讓底下人悄悄賣官。」 「賣……他居然敢……」蘭泊寧不禁咋舌。 「你想溫道江之前還是個小小的芝麻官,幹了幾年也不見升遷,可是短短數年間,他沒有卓越政績卻一路節節高升,這其中沒點什麼你相信嗎?」他隱晦的暗示溫道江的官位是買來的,人的手上有銀子,沒什麼事辦不到。 「上面沒人管嗎?」賣官不是小事,肯定有人察覺,只是敢不敢下手去查,又能查得多深。 魚思淵一聳肩,繼續喝茶。「誰曉得,總之這事我是插不了手了,熱衷權力的五皇子汲汲營營於上位,和皇家扯上邊的事你還是離遠點,不是我在危言聳聽,若弄不好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難道我蘭家繡錦只能就此沉寂?」蘭泊寧心中苦澀,鬱鬱難歡,祖輩傳下來的基業就要毀於他手中。 蘭家發跡于蘭錦,那是蘭家的精神象徵,也是祖先們一輩子的心血,身為後代子孫的他不僅不能發揚光大,還令光宗耀祖的蘭錦蒙塵,他真是不孝。 「也不是全無希望,若你也學蘇暉明那般大手筆地送銀子,說不定知府大人會少些刁難,多少開條小路容你通行,蘭錦的華美有目共睹,不可能明珠不發光。」 看他一臉像讓人砍斷了手腳似的,心生不忍的魚思淵出聲開導,希望好友能因此好過些。 而與此同時的皇宮,也有人在討論五皇子賣官一事。 「此事當真?」 「確有其事,經屬下查探,牽扯入內的官員不下上百名,其中不乏四品武將、五品文官。」 「再查,一定要掌握到確切證據,不能容他再張狂下去。」 「是,屬下遵命。」 一道暗影隱去,一隻潔白如玉的纖手端了只青花牡丹塘草湯盅,放在那黑漆紫檀木的暗金四方書桌上。 「歇一會,別想太多了,人要是腦子用多了會犯傻的。」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明豔動人,一雙水盈盈大眼仿佛會說話似的。 「哼!人生能傻幾回就好了,可惜我想當個傻子也要看別人允不允,我已經一退再退的退讓了,他還非要將刀口對著我……」叔可忍,嬸不可忍……他忽地發噱,這句歪話是身邊女子無意間脫口而出說過的,他記性好,一下子就記住了。 見他還能笑出來,女子放心地為他揉揉抽疼的額側,話鋒一轉,「不知家裡過得好不好,娘的身子不好,小妹又還小,二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真擔心她們日子過不下去。」 「那就送點銀子回去吧,當是安家費,省得你老是掛心。」身為長女,難免多有掛念。 「可是沒有銀子。」她故意叫窮。 聽出女子話裡的意思,男子佯裝一瞪,狠狠將扇子甩出去。「沒有銀子、沒有銀子,就會挖錢的錢鼠敢說你沒有銀子你……你這個敗家的,爺銀庫的銀子任你搬,能搬多少都是你的,爺讓人給你送回江蘇的親人……真當爺是吃喝玩樂的紈褲……」 他叨念個沒完,惹得女子嘴角輕揚。 「……凡事自有定數,流光錦進不了宮也是它運勢未到,你想急也急不來,不如把心放寬些,讓自己放鬆放鬆,瞧你這肩頸繃得多緊,在上頭剁肉也傷不了筋骨……」 如全身氣力被抽盡的蘭泊寧兩眼微閉的趴臥在妻子大腿上,由著她一下子輕一下子重的揉按,繃緊的臉皮好像針紮不透的牛皮,沉鬱的沒有絲毫表情。 打從自好友處得知溫道江的背後是五皇子後,他對進貢流光錦的事就不太提得起勁,整天渾渾噩噩的,像失去方向般茫然。 蘭家繡坊真的沒有出路了嗎? 這幾天他不停的自問,始終找不到答案。 除非上位者不是五皇子,否則蘭家繡坊只能處於被打壓的地位,小人得志的蘇暉明不可能放過蘭家繡坊,在一山不容二虎的情況下,蘭家百年基業岌岌可危。 聽聞妻子的打趣,蘭泊寧想笑也笑不出來,只覺得心口沉重。「我也想以平常心看待,可是一想到流光錦是合你、我之力費心製作出來的絕品繡錦,我這口氣就堵著,上不去,也下不來,悶在這胸口難受。」 錦布有分上品、中品、下品,絕品則超越所有品次,是超脫凡俗的逸品。 蒲恩靜笑著用佛偈開解。「得失,得失,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人要捨得,有舍才有得。你的得失心太重才會放不下,別去看那些,一家子和和樂樂在一起不好嗎?」 「你不會不甘心嗎?想你花費了多少心血在上頭,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他心疼的摸著妻子手上因長期使用頂針而磨出的繭子,自覺是個無能的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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