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繡色可妻 | 上頁 下頁
一七


  利滾利的欠款能一拖再拖至今,最主要的是利益分配不均,每個人心中都有算盤,盤算著要怎麼獨佔,誰也不讓誰,各有私心,把長輩的善心當私人財庫,有多少拿多少。

  大表叔認為自己是長子嫡孫,理應多拿一份,其他人不同意,齊聲攻擊他太自私,枉為長兄。

  原本他想一次取走近百兩的銀子,可其他表叔怕他獨吞,所以有志一同的提出抗議,阻止他利己的作為,二十兩是大家決定的底線,不可再多。

  可這互相牽制的結果讓蒲家母女大大的松了口氣。大表叔當二舅公的“遺產”是他的,手握著借條不給人,而其他人拿不著借條也等同取不到銀子,自然不用急著還錢。

  雖然不知道二表叔是怎麼從大表叔那討到借條的,但只要他們繼續鬧不和,蒲恩靜就可以樂得輕鬆的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這筆債還能拖上些許時日。

  “俺不管,俺就是缺銀子,你給了,俺認你是親侄女,否則……”四表叔把袖口往上一卷,做出她若不肯乖乖地給錢,他也不給她留面子的兇狠樣。

  “否則你就要搶嘍!讓大夥兒看看你多勇猛,不幫襯著孤苦無依的骨肉至親,反而要學那不知羞恥的下三濫趁火打劫,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搶寡婦孤女賴以活命的微薄銀子,你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無視王法的大英雄。”她刻意揚高聲調,好把愛湊熱鬧的街坊全引來。

  言語能殺人。就一個是勢弱,但一群人卻是壯膽,先不論對錯,群眾的力量是相當可怕的,而且偏向弱者。

  “你……你在胡說什麼,俺幾時說要搶了,是你們欠了俺銀子,俺來討有什麼不對?!”一見有人圍靠過來,交頭接耳地指著他,四表叔氣弱地收了不可一世的大嗓門。

  “有借有還人之常情,可你好歹把借條拿出來吧,沒憑沒據的,我前腳還了銀子,你後腳矢口否認怎麼辦,我也是一針一線熬紅了眼才攢下了一點碎銀,沒道理要我吃下這暗虧吧?”蒲恩靜幽然地歎了口氣,面露遇到不講理惡親戚的苦笑。

  她在博取同情,施的是苦肉計,輿論對她越有利,四表叔越不敢對她動手。

  面對越來越多的鄙夷目光,只想來訛一筆的四表叔臉皮是越脹越紅,氣急敗壞的瞪大一雙牛眼,惱羞成怒的指著表侄女鼻頭。“別得意,你今天要是不還錢,明日俺就讓挽月閣來拉人,賣個百八十兩的來還債……”

  “你說什麼——”冷冽清柔的嗓音如鬼魅般響起。

  四表叔頭也沒抬的大罵。“俺賣侄女關你什麼事,啊——俺的手……俺的手要……要斷了……”一聲尖嚎像被殺的豬,哀戚悲鳴。

  “你剛說什麼,我耳背,沒聽仔細,你一字不漏的再說一遍。”蘭泊甯冷聲道。區區百兩欠款就想逼良為娼,他真把自個兒當沒人管的土皇帝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須顧忌。

  痛得眼睛、鼻子都皺在一塊的四表叔暗暗叫苦。“這是俺們自家人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你……”蘭泊甯加重了力道,“呃!高抬貴手,別管這事了,回頭俺拿了銀子,請你上酒樓喝一頓。”

  “你,請得起嗎?”他冷笑。

  四表叔心口一縮,打量著一身錦衣的富家少爺,心裡咋舌人家拆條袖子都能買上半年糧食。“請不起、請不起。”

  “知道我是誰嗎?”蘭泊寧一腳將人踹開,神色倨傲的睥睨對方,好似他隨時可以用一根指頭將人捏死。

  “俺……俺不知……”怎麼就他倒楣,沒要到銀子不說,還被折了手臂、踹了心窩,疼呀!

  “掏乾淨你的耳垢聽清楚,我姓蘭,名泊甯,蘭家繡坊的東家。”蘭泊寧身姿挺立,站在蒲恩靜前方。

  “咦!蘭……蘭家繡坊?!”據說蘭泊寧心眼小、性情古怪、出手兇殘,敢跟他作對的人沒幾人有好下場。

  “她是我的人,誰找她麻煩就是跟我過不去,以後誰敢動我家的人,先把棺材準備好,爺兒我最喜歡生飲人血。”他說時是笑著的,但眼神淩厲無比,像萬刃齊射。

  我家的人……我家的人,我家的……

  看著擋在前頭的卓爾身影,莫名地,蒲恩靜鼻頭有些酸,感覺有什麼滑過心頭,暖暖地,被保護著的呵護感,仿佛眼前的男人就像棵能為她遮風蔽雨的大樹。

  這就是真男人吧!有著她所不能及的魄力。

  “是是是……俺曉得了,俺表侄女是尊貴人,俺不動她……”四表叔驚慌地刷白了臉,越退越後。

  “滾——”

  “是,俺馬上滾。”這活閻王呀,誰惹得起!

  四表叔沒因為表侄女攀上富貴而興奮莫名,反而如喪考妣的苦著一張臉。他半點攀親的心思也不敢有,只想快快的逃開,蘭家繡坊的東家惡名在外,誰找上他誰就是自尋死路。

  而他還想多活幾年,同時同情離死亡不遠的蒲恩靜……被蘭泊寧這惡犬看上是天大的不幸,她祖上沒燒好香呀!

  “等等,回來。”

  快踩出門口的四表叔又一臉惶惶地回身。“有……有事?”

  “把我的話傳給你那些不長眼的兄弟,從今日起,蒲家的老老少少全是我的家人,她們誰掉了根汗毛,我會讓你們全身上下一根毛也不留。”他自己的人自己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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