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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不要……不要殺我……我說、我說,我全招了,你……你放過我……我那天全看見了……”

  那一夜海老爺喝多了,吐了她一身,她心裡惱了,想找人出出氣,便把爛醉如泥的死胖子給丟在床上,以淨身為由溜出房。

  織女坊最沒分量、最好欺負的是燒水的蠢丫頭,她才走出房門沒幾步,就瞧見元寶那傻蛋追著一道黑影跑,原以為是賊,沒想到還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元寶和畫兒就跟男人跑了,怕人追上似的走得飛快,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人影了。”她就站在樓臺看,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你沒攔下他們……”說著,風嬤嬤的手勁又是一使,掐出一道鮮明的指痕。

  雲綠雩臉發白,連忙說道:“我怎麼攔呀!我們相隔起碼十來丈,就算我費力跑到了,人也早走遠了。”

  “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事隔三、四天她才發現那丫頭不知去向。

  一個個都是飯桶,養來不如狗,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了蹤影,居然沒一個來通報,人全死光了嗎?還是不怕她的責罰。

  “嬤嬤,你每年這時候總會失蹤個兩、三天,沒人曉得你去了哪裡,我們怎麼知會你一聲?”就算嬤嬤還在,她也不會告訴她。

  少了一個人和她爭寵,她才能獨佔花魁之首,讓達官貴人的視線轉移至她身上,早點脫離妓身,她不笨,豈會不為自己打算?!

  “你……”她氣得賞她一巴掌,打腫了她半邊面。

  她去祭拜故人,並嘲笑他們一家落得今日地步,當年要是有人肯把她放在眼裡,而非刻意漠視,她也不至於心一橫,一了百了做個徹底解決。

  風嬤嬤眼中有著對某人的恨,也有抹煞不去的依戀,又愛又恨地紅了雙眼,迸射出因愛成恨的怒妒和痛楚。

  “你打我……”含著淚的雲綠雩不敢相信嬤嬤會動手打她最重要的臉,一時氣憤難當。“要怪就怪你太寵她,把她寵得目中無人,她才會說走就走,一點也不顧念你對她花了多少心血。”

  她被買進來的時候才七歲,生得俊又討喜,三個月後就被人包了,整整一個月待在陰暗的小屋裡飽受摧殘,連那人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就毀了。

  自此,她的身體就隨人玩弄,只要出得起價錢,誰都能與她恩愛一宵,不管她的身子是否受得了,她都得咬著牙硬撐。

  坊裡的姑娘大多十一、二歲就破身了,最遲不超過十二,唯獨以琴藝取勝的風悲畫仍保有處子之身,讓人好不眼紅。

  雖然嬤嬤說了一及笄便要為她辦擇婿宴,正式踏入娼門,但嬤嬤分明有所偏寵,為她召來的一夜夫婿盡是上上之選,令姊妹們相當不滿。

  “我有我的打量,由得你說嘴嗎?帶走畫兒的男人是誰?你瞧仔細了沒?”她當然不可能讓她一手養大的娃兒太好過,她必須償還她父母欠下的情。

  滿腹怒氣的雲綠雩很想不說,卻又懾於淫威,呐呐啟唇,“不就是坐懷不亂的年公子嘛!”

  “什麼,是他?!”風嬤嬤心頭一驚,略微浮起一絲不安。

  “裝得那般清高,像是不近女色的柳下惠,沒想到他早就心懷不軌,對你最偏愛的畫兒起了色心。”這下順了妾心拂了娘意,人家毫不留戀地走了。

  “滾,給我滾出去——”竟敢偷走她的棋子。

  “滾就滾嘛!凶什麼凶,以後你還不是得靠我一人撐著。”這會兒由著她打罵,等過些日子換她拿喬,她就不信風嬤嬤能找出比她更美的花娘充場面。

  心高氣傲的雲綠雩冷哼一聲,扭著纖細的水蛇腰走過她身側,趾高氣揚地認定織女坊沒有她不行,她心想著也來裝裝病,讓找她作陪的大爺無人伺候而遷怒嬤嬤。

  雲綠雩走後沒多久,一臉陰色的風嬤嬤走向一幅山蹊野遊圖前,按下太師椅左邊的把手,連椅帶牆向後旋轉了半圈,落入一間陰晦無窗的小房間。

  “刑大,咱們的小娃兒溜了。”

  一道闇影來回走動著,似暴怒的熊揮拳又咆哮,聲粗語低地踢倒椅子。

  “嵐二,你是怎麼辦事的,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也看不住,你對得起我嗎?”

  “不要生氣嘛!我知道錯了,前些日子我不在坊裡才讓她跑了,我會儘快把她找回來。”她逃不遠的,她的眼線密佈各地。

  “混賬,你又去哪裡了?不知道血祭的時間快到了嗎?”鮮美的血,甘醇的血,充滿處子幽香的甜泉。

  “我……我……”風嬤嬤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去風家老宅一趟。”

  “祭日?”男聲粗啞。

  “是的,每年的這一日我總要去上上香,告訴他們我又用什麼方法折磨他們最疼寵的掌上明珠。”報復的果實真是甜美。

  “呵……掐死她,戳死她,揉死她,磨死她,一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陰森森的笑聲嘎如烏鴉,讓人為之寒栗,由頭涼到腳,冷得渾身打顫。

  “我曉得、我曉得,我們都恨她,可是……”她遲疑著該不該說。

  “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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