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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但是別人看得有趣,被要得團團轉的侍衛可就笑不出來,兩眼一橫地招來同袍,四人同心地想讓小乞兒跳不動,癱平成屍。

  「瓶兒,你到底玩夠了沒?」大士說過的話她全忘光了不成。

  少惹事。

  「再一下……」哎呀!有牆擋路,我捉……

  咦?衣領。

  「哪來的莽撞鬼,眼睛長在頭頂上是不是?」想勒死她呀!

  「啊!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個人……」她以為是牆。

  「我的確不是人,我是……」等等,這名乞兒看來有幾分面熟。

  「你不是人?」沒有妖氣呀!瓶兒鼻翼動了動,嗅了幾口。

  兩人互相看來看去,都覺得對方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她是想擅闖王府的賤民,你讓開,讓我一槍刺死她。」擾亂王府安寧者,死。

  婢子裝扮的姑娘高傲的仰鼻一哼,「你敢叫我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連張家那位氣焰高張的表哥見著她都要退避三舍,他敢和張廣遠那下流東西相比嗎?

  「職責所在,她……」

  「得了、得了,有事少王妃承擔,罰不到你們頭上。」她嫌囉唆的揮揮手,要他們哪邊涼快哪邊待。

  王府門口四名侍衛是張廣遠安插的人手,他讓他們注意來往的行人,一有異狀便立即稟報,好確切的掌握王府的動靜。

  他是防著綠柳會扯他後腿,私下找人幫襯著傻子小王爺,致使他無計可施,坐困愁城,鎮日想著該怎麼做才能達到他苦心計劃的目標。

  因此王府內壁壘分明,一派擁戴愛民如子又仁善的少王妃和小王爺,一派是矢志跟隨有明王妃支持的表少爺,認為跟著他才有前途。

  「你在綠柳身邊做事?」青蓮冷然一視。

  她挑了挑眉,看向三名衣衫襤褸的乞丐。「你們認識我家主子?」

  話一出,一抹淡淡的靜默散開來,三人六雙眼對上一雙圓睜栗眸,一種熟稔的感覺慢慢醞釀著,似要破上而出。

  驀地,四人同時訝異的一喚。

  「天鹿?」

  「仙子……」

  真是驚訝極了,久久說不出話,仿佛時光的流逝在一瞬間。

  在天界時,不常變幻為人形的鹿兒以鹿身出現,而四大仙婢亦皆以幼童模樣走動,誰也沒見過誰「長大」,自是相見不相識。

  但隱約能看出幼時的輪廓,一開始也許看不出彼此的身分,可一身仙氣隱藏不了,多加用心便能看出端倪。

  「咦?這只小狗是……」

  青蓮輕咳,淨水忍俊,瓶兒大笑地捧著肚子。

  「辟邪。」

  「什麼,它是辟邪?!」鹿兒錯愕之後,勾起唇角陰笑。「好呀!死辟邪,你也有今日,當初在天庭你是怎麼欺負我的?對我愛理不理的,我可逮到機會報仇了,你死定了……」

  接下來是一陣小狗汪汪聲,以及女子輕快的笑聲。

  「不行。」

  「怎麼不行,都四年了。」

  「時候還未到。」

  「什麼時候才可以……」

  「……」

  什麼時候?

  綠柳的回答是八月十五,月圓之日。

  但是,那時真的是時候到了嗎?

  綠柳的答案是沒有答案,因為到那時,她有可能已不在人間了,帶著失落的寶珠回轉天庭,向大士領罪,接受責罰。

  同樣是十五,今夜的月兒顯得淒迷,柔和的月光透過窗櫺移落床邊,照出一雙柔嫩雪白的蓮足,輕踩著矮凳哼唱著地方小調。

  在她身邊是一張酣睡的俊容,逸秀的臉龐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似正作著好夢,讓人瞧了都覺困意襲來,想與他作著相同的夢。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好傷神呐!

  撫著他噙笑的嘴角,綠柳的唇畔也微微一揚,多少的日子她總是在夜裡醒來,為有踢被習慣的他重新蓋被,讓他不受風寒所苦。

  曾幾何時他不再踢被了,反而怕她受涼地將兩人裹在被褥中,肌膚相親,體熱相觸,他用他的溫暖暖和了她的雙腳,讓她也能睡個好覺。

  就像一個母親看著孩子從牙牙學語到長大成人,希望他成材,希望他懂事,希望他能一生平安,無憂無慮地過得快活。

  但是,她畢竟不是生養他的娘親,在名分上他們是拜過堂的夫妻,她必須正視他已非孩子的事實,有朝一日他會開始懷疑人性。

  「傷害你絕非我本意,可是我已盡可能地讓你傷得不致太重,你要學著忘記我,否則……」

  否則他會變成什麼樣?

  不敢想,也不願想,綠柳撫過垂掛在趙玉塵胸前的瑩綠色珠子,似憐似憂地喟然一歎,她輕緩地挪開他放在自個腰際的手,不想驚醒睡夢中的夫婿,著鞋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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