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綠柳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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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個人敢往下想,後果是他們所承受不起,殃及己身事小,就怕家鄉的親人也受牽連,同罪論處。 「別再遲疑了,趕快分頭找人,沒找到人就不要回來……」他們的腦袋瓜子也搖搖欲墜。 高壯的侍衛一聲令下,眾人分頭散開,四下翻找著草叢樹洞,高聲呼喊,期盼日落之前能將人尋回。 「真是的,人都犯傻了還盡找麻煩,早些年就該一命歸陰了,活盡也是累贅……」春香嘀咕著。 「少說一句,人家命好找對人家投胎,你下輩請早吧!」埋怨再多也是個奴才,比不上人家身世顯赫。 「哼!」她一跺腳,臭著臉走開。 山高水自清,湖深遊魚多,滿山春色綠盈人間,霧起山嵐盡是風光,花香撲鼻誘仙醉,扁舟漁翁垂柳釣,好一幅山水圖樣。 一道銀白色流瀑如飛天白龍傾泄而下,飛瀑似獵食的鷹隼衝擊突出岩壁的怪石,沖刷出一朵朵翻白浪花,映著點點溯流香魚。 青綠山野綴著 紫嫣紅,虹影劃過直墜山的那頭,一頭體型嬌小的山鹿低著頭飲水,白兔搔耳舔毛,輕嗅著迎面迎來的草香。 「鹿兒,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此時若有人經過,肯定會大驚失色的高喊有山妖,白絨絨的紅眼小兔居然會開口說人話,而且是帶著甜味的嬌柔女聲。 更叫人驚駭的是,一旁喝水的小母鹿適時抬起頭,回以嬌膩的童音。 「仙子,是你帶的路,我哪曉得有沒有迷路。」它只管往前走,不問方向。 「可是你是仙獸,理應瞭解四方方位才是。」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現在的你不也是四足獸。」鹿鼻輕推兔身,讓她就水鏡照出兔兒模樣。 看著流動溪流中的兔首,下凡已十年的綠柳不由得啞口失笑,搖著頭以前足撫面,暗笑自己糊塗,竟忘了她為行走便利而幻化為兔,以利在草叢中行動。 水面晃動,小小的兔臉也跟著輕晃,她笑,它也笑,她顰眉,它亦眉宇不舒,她擠眉弄眼,波漾中出現的是一隻嘴臉扭曲的白毛兔。 即使來到人間已一段時日,而她還是不適應人世間的吵雜和紛亂,總覺得人心難以預測,明是良善卻暗藏禍心,無所預防。 原本她是喜近凡塵俗子,樂於以一己之力渡化世間苦,見著有病痛者總不免予以援手,希望貧困中也能開出朵朵白蓮。 但是吃過幾虧後她也覺悟了,如果連菩薩都渡化不了的噁心,她又何德何能可以改變呢?除了坐看他們歷經劫難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看著別人受苦她於心不忍,想助人又怕力有未逮,百般思量之下她儘量遠離人群,眼不見疾苦便不生慈悲,為眾生感到痛苦。 「鹿兒,你想念天庭的生活嗎?」她很想回去,聆聽大士佛謁。 瘦小的花鹿偏過頭,似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還好,天上的規矩多,不若人間自在。」 說來,它還滿滿意目前的愜意日子,至少不用起早聽早課,日復一日重複相同的枯燥。 「咦!你的意思是還不想回轉天庭?」她訝異。 鹿兒嚼著嫩草一撇眼。「難得下凡一趟,何必急著回返,反正時間還沒到,多玩個幾年有何關係。」 它指得是和眾仙子約定的時間,當初一同下來的仙子還有青蓮、淨水和瓶兒,以及被拖下水的仙童紫竹,共同為尋寶珠而墜落紅塵。 鹿兒的原身是形狀辟邪的天鹿,但只有一角,又有天祿一稱,是天界神獸之一。 「可是珠子已經找到了,有必要再多做逗留嗎?」寶珠在手,功德圓滿。 白兔前足一翻,赫見一顆泛著綠光的亮璨天珠。 「隨你,我沒意見。」天上人間對它並無差別,反正它是頭鹿。 聽它毫無一絲不滿之意,綠柳反而有愧在心,「真是拖累你了,要不是大家太胡鬧了,你也不會跟著我東奔西走。」 天鹿原是南極仙翁坐騎,仙翁見綠柳童顏討喜便轉贈於她,駝負著她天南地北任意行,也因長時間的相處而有了亦婢亦友的仙誼。 「別說誰拖累誰,聽來真刺耳,我到前頭探探路,你洗洗手臉喝口水,不要又把珠子搞丟了。」它可沒另一個十年陪她瞎耗。 「鹿兒……」觸黴頭的話還是少提。 綠柳眼底含著薄笑,嬌嗔的輕喟一聲。 草長淹沒了天鹿的身影,嗖嗖的草動聲由近而遠,再度化身為兔的仙子仰起頭眺望碧綠山頭,遙想天宮的種種趣事,不自覺地發出輕笑。 天上有天上的好玩事,人間有人間的光怪離奇,雖然她一心掛念著紫竹林的觀音大士,但她也捨不得放下眼前的山光湖色。 有得必有失,她深切的明瞭世上難有兩全,捨棄對任何人而言都是最難的事,看不開、悟不透地自是多了掛礙。 一陣不尋常的寒意驟起,白兔渾身毛髮倏地一栗,紅眼轉為黑白分明的眸色,警戒著四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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