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溫家藥娘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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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局外的人比身在局內的人更看得透,不在任上的雷老爺子比以前更受皇上重用,因為他已不在朝廷,不會影響朝政,可以適時的為君解憂,在無形中成了助力。 「嘿嘿,明韞妹妹也罵過我不要臉。」她瞋目怒視的模樣真可愛,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黑貂。 「你還得意!」真是沒救了。 雷霆風下顎一抬,「當然,明韞妹妹只說過我,這表示我們夠親近,不夠親的認她還懶得說,而我這不要臉可不是人人做得到。」 見不得孫子太得意,雷老爺子決定提醒他,「別太掉以輕心,心大意失荊州。」人在得意時往往失去防備,被人挖了牆角猶不自知。 聞言的雷霆風立即目光一厲,「祖父,你在暗示什麼?」 「嗯!警覺性高,尚可雕琢。」不枉他的提點。 「祖父——」他的聲音一沉。 看孫兒急得要跳腳,雷老爺子反而得了趣味,哼嗤哼嗤的笑,「咱們的父母官真是愛民如子,憐老惜幼,不時地來看看我這個齒牙搖晃的前首輔。」 「然後呢!」雷霆風發出磨牙聲。 「然後呢,順便到隔壁拜訪地方耆老,與老溫相談甚歡,最後再去看看小姑娘如何製藥,稍有得空時還幫著搓搓藥丸子,你用過的成藥中說不定有他搓過的。」 「江照舟——」他仰頭一吼。 正在書房中的江照舟忽覺背脊一冷,像被惡鬼盯上一樣,他不自覺地看看左右,朗朗乾坤下,妖魔鬼怪應該不敢作祟。 此時的他正在寫摺子打算為溫明韞做藥一事請功,可是寫到一半又停筆。 以他對溫明韞的瞭解,只怕是不願得到這份功勞吧,向來謹慎行事的她只喜歡製藥,再大的功勞對她而言全是虛名,不能給她帶來好處,只有麻煩。 於是愛民如子的知縣大人後來特意地詢問當事人,溫明韞果然如他所料不肯出頭,他想了折衷的辦法上奏朝廷,皇上得知有人為善不欲人知,便將原本的賞賜改為黃金千兩,良田百頃,由江照舟用以照應治下貧苦百姓。 給他們銀子,給他們土地,將這份善念施以大眾,以示皇恩浩蕩。 「他也是代表西南軍來問問藥做好沒,之前的那批聽說用完又來催,牽線的知縣大認只好來瞧瞧缺了什麼,溫家藥鋪供不上的藥材全由他補全了,功勞不小。」 「祖父,你為什麼不攔著他?」分明刻意縱容,想讓他多個競爭者。 這老頭太陰險了,根本是在看好戲,也不想想他孫兒就那麼點念想,竟把煮熟的鴨子端到別人嘴邊。 「怎麼攔,江小子好歹也喊我一聲師公,又是你的表哥,兩家有親,我就算不能做到一視同仁也不好給人使絆子,我這歲數了你想讓我晚節不保?」 雷老爺子氣呼呼的吹鬍子,一副子孫無能倒怪他的樣子。 「祖父,你這是推卸責任。」分明是他從中放水,放虎入羊欄。 「我要是真推卸責任你現在就不會好好地待在這了。」雷老爺子呵呵一笑,「你爹這一年來是不是書信頻繁,催促你儘早回京?」 「我沒看,全燒了。」 他失笑,「難怪你不知道你爹為你定了一門親。」 「什麼?」雷霆風跳起來,神色狂怒。 「沉穩些,這些年還沒磨平你急躁的性子嗎?」 「我爹都要把我賣了你還要我沉穩,我沒直接吐口痰在他臉上已經是我的孝道了,他都做了什麼荒唐事!」 打從他去西南的第一年,他爹就要他想辦法回京城,說憑祖父在朝的關係,此事不難辦到,他可以把他安插在禁衛軍裡。 他拒絕了,以初到軍中不宜調動為由,不料父親竟派人到西南營區,拿了四皇子手書欲將他強行帶走。 幸好陳將軍出面,將來者重打五十軍棍,又還以四皇子書信一封,表明自己忠君愛國,四皇子只是皇子,無權插手西南軍務,若欲帶人離開,就請皇上下旨。 也許是陳將軍此舉太過不給面子,態度強硬,致使四皇子顏面無光,因此消停了一年多,未再向西南邊防伸手。 可是在軍情最緊急那段時日,他爹又來信了,說的全是廢話,說他年紀不小了,該訂親了,他和他娘相看了京中的幾名貴女,覺得其中一位不錯,若他無異議便定下。 當時他氣急敗壞的回了一封信,表明敵人未退前不言婚事,還特別嚴明爹娘若未經他允許私下訂親,這椿事他不認,他們再生一個去娶。 他父親因而惱怒,之後的幾封信不是罵便是勸,也有大哥疾言厲色的喝斥,說母親因他的婚事病倒,要他返京侍疾,連外祖也婉言相勸,說什麼天下父母心…… 全是千篇一律的內容,他索性不看了,免得心煩。 他、心知肚明,遠在京中的親人如此安排並非看中他的能力,而是認為他好控制,誰都壓在他頭上,犧牲他一個人聯姻,所有人都得到好處。 因此,他對父親更心灰意冷,更是不願回京。 「也不算太荒唐,和他過去所做的事一比,還算是好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也是拳拳父愛,想為你覓一門好親。」雷老爺子自個兒說著都笑了,他自己都不信雷鴻文這麼為雷霆風著想,為孫子的處境感到同情。 「祖父,你很看好這門親事?」他惡狠狠的盯著,要是祖父一點頭,他馬上關門放狗。 笑岔氣的雷老爺子咳了兩聲,「我便是覺得婚事不妥才去信責駡,還親自寫了致歉信退親。」 繃著一張臉的雷霆風松了口氣,頓時有了笑意,「祖父,這話得說在前頭,莫要嚇認。」 「容易摘的果實你會珍惜嗎?我總要讓你知曉驚心動魄的感覺,讓你看清楚你祖父為你的事費了多少心,還為你得罪人,我這輩子是別想再踏入京城一步了。」他語帶唏噓,雖然沒有再回去的意願,可自願和被迫是兩種心情。 「祖父又想朦我。」他不會上當兩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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