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財奴童養媳 | 上頁 下頁


  「哪有二夫人說話的餘地,大夫人一端出元配的身分,連老爺都不敢吭半聲氣,忙說該為小兒打算打算,庶出畢竟不比嫡子,早些安排省得費心。」小廝那時正好在窗口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敢多話。

  「哪戶人家?」少年挑眉問,不怕死敢進他井府的人,勇氣可嘉。

  井府雖已是地方富商,日進鬥金,街上十間店鋪有五間是井府的,銀子更是常整箱扛進府裡,聽說多到足以砸死人。

  可是,昔日發跡所做的那勾當,印象仍深植人心,縱使是三、四十年前的破事了,老一輩的人還是記得井家人當時的兇悍,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不願和井府攀親戚,多半退避三舍。

  當年井老爺先後娶兩妻便是用強迫的手段使人屈從,不然好人家的女兒哪肯嫁給馬賊之子,那是一輩子洗刷不去的屈辱印記呀。

  所以,井府再有錢也是鄉里眼中不入流的匪商,除非愛慕虛榮、貪圖富貴,否則和井府結親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能避免儘量避免。

  「城南的陸家。」小廝據實以報。

  「嫡長女?」少年吐出果實籽,將手中的石榴砸向廊下的竹片風鈴。

  「庶女。」

  「喔,庶女和庶子,挺相配的,看來大娘還滿愛護我這庶出的兒子。」井向雲笑得一團和氣,眼底卻烏雲密佈,一片冷颼颼。

  「呃?二少爺,你很生氣嗎?」熟知主子性情的莫草悄然後退數步,找了個遮蔽物以防萬一。

  「你哪隻眼看見少爺我在生氣了?」他這會兒心情好得很,力氣拆幾個人的骨頭綽綽有餘。

  縮了縮肩膀,莫草乾脆躲躲藏藏的退到廊柱後,只探出一顆腦袋。「二……二少爺,如果小的說人已接入府內,就安置在少爺的『春風閣』……啊!」

  他沒再往下說,因為額頭忽地一痛,地上多了個砸爛的石榴,半青半紅,像他腫起的額角。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放在最後才講少爺我最近是太少教訓人了嗎?你才會忘了挨板子有多痛。」井向雲氣急敗壞地從樹上一躍而下,冷不防地踹了莫草一腳。

  年僅十四的他是個小霸王,有點被寵壞,總是不分輕重、無法無天,毫不把他人當一回事。

  嫡孫、庶孫照理都是孫,可是井家老太爺不知怎麼了,特別偏寵行事乖張的小孫子,對他的頑劣和好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有責駡。

  至於長孫,則是尋常對待,互動如一般祖孫,看不出好壞。

  「哎呀!二少爺,你別拿小的出氣,是你的小媳婦當然住在你的院落,大夫人的安排誰敢說不?」莫草連忙討饒,他們只是拿人薪餉的下人,哪能違逆主子。

  井向雲不快地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臉色陰沉得彷佛六月下大雪,一片涼寒。「走,去瞧瞧我的小新娘,看她有六隻肢臂還是三顆頭,敢膽大包天的踏進我的地盤。」

  平白多了個不情願收的小媳婦,井向雲的氣惱可見一斑,他踩著重重的步伐昂首闊步,怒容滿面的想先去下馬威,趕走陸家來的臭丫頭,他才不要十四、五歲就娶妻生子,拖著累贅——

  他走得極快,身後的莫草差點跟不上,一回到借大的春風閣,他立刻舉目張望,找尋沒見過的生面孔。

  驀地,他瞳孔一縮,死命地盯著亭中小小的背影,吸氣再吸氣,一張嘴張了又闔上,足足過了好幾口大氣才壓下怒火,惱怒地指著前方的「小竹竿」。

  「你不要告訴我,她就是大娘指給我的對象!」

  莫草硬著頭皮,頭低得都快垂到胸口了。「童養媳嘛,養幾年就大了……」

  「她幾歲!」聲音像是由牙縫擠出來的,井向雲瞪大的雙瞳眨都不曾眨。

  「呢,好像是九歲……」大概吧,其實從背後看年紀似乎更小,小小的身板沒三兩肉。

  他冷著臉,面頰微微抽動。「那要幾年後才能為人妻、為人母!」

  「少說七、八年吧,她看起來比我家妹子還小……」耳邊聽到手指扳動關節的聲響,莫草脖子一縮,識相地閉上嘴。

  「七、八年……」好歹毒的心思,居然用這一招下手……井向雲心想,眼神銳利,絲毫不像十四歲的少年。

  同樣是井府子嗣,延續祖宗香火是必然的,兩個孫子誰先有所出必占上風,晚幾年有後便是吃虧,因為有無後人正是分產多寡的關鍵。

  大夫人此等做法的確夠毒了,井向天和井向雲同樣年紀,再過個兩年府裡便可為兩人擇一良緣,開枝散葉替井府添丁,好好地為延續香火而努力。

  可是,她美其名是為二房著想,提前找了個稚齡童養媳好讓庶子定心,事實上卻是拖延井府二少爺成親的時機,要令他空耗數年時光等著小妻子成長,無法搶在滴子前先育有子嗣,失去爭產的先機。

  而且要生下孩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大夫人八成就是看中小女娃的身子單薄不利有孕才選了她,用意簡單到路人皆知——她不要二房有後,想盡方法排除一切的可能性,就是要讓自己的嫡子一脈獨佔鱉頭。「誰!」

  感覺後頭傳來有人交談的細碎聲,換上湖綠色衣裙的叮噹倏地回頭,她一雙盈盈水陣亮得出奇,似驚似詫地注視逐漸走近的人影。

  心中有一絲慌張,還有些不安,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限然情緒,深深地揪緊她的每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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