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三夜夫妻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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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他眼皮直跳,似乎曾見她如失速的燕子,筆直往下掉落。 她搖著食指,笑得陰森。「不行喔!人不可以太貪心,只能選擇一樣。你要抱著我,和我作夢,還是看著我往下跳?快選,你只有一次機會。」 「……」他抿起唇,不發一語。 「哈哈……到最後還是不肯愛我是吧!那我就要你永遠的記住我,一輩子背負著害死我的罪惡感,不停地作著我為你而死的惡夢……」 風飄走藍若雅的聲音,那一聲「我愛你」竟帶著哭腔,她後仰的身軀就像一朵白茉莉,輕輕飄在無垠的天空下。 她在笑著,不停止的笑聲隨風飛揚,好像她做了一件讓人後悔莫及的事,她縱使死了也痛快。 只是,那眼角滑出的清透液體是什麼?她到死也得不到她想要的愛。 「她……她跳樓了?」 神色驚駭的夏仲夜難以置信,瞠大的雙瞳裡充斥血絲,一條條,一絲絲,似詭絲般纏繞瞳眸深處。 那是情、那是債,那是一條不該消失的生命。 是什麼力量促使她縱身一躍,飛翔的影子不是春天的乳燕,而是殯落的星辰,生命停頓在秒針不再走動的時間,凝滯了。 她說過的惡夢,一輩子洗刷不掉的罪惡感。 用死來讓人後悔未免太愚昧了,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呀! 伸直的手臂抓不住往下墜落的身影,她下墜速度太快了,而他反應不夠快,以為是千金小姐一時的任性,知道達不成目的便會放棄。 可是她跳了,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好似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還是來遲了一步,她終究難逃重蹈覆轍的下場。」 空無一物的頂樓平空多出了一扇白紋銅門,它由內拉開,走出一臉憐憫的趙瀠青,她輕步如蓮,款款移到圍牆旁,手扶著它往下瞧。 夢裡沒有鮮豔色彩,所以看不到暈散開來的鮮紅血液,四肢怪異扭折的藍若雅脖子斷了,以九十度彎向左肩,正面向上躺在暗色血泊中。 她又死了一回,在夢境之中。 「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我是兇手……」他的話是凶刀,狠狠地戳向她的心窩。 「不,不是你的錯,她的心已經扭曲,感受不到世間的溫暖。」她太偏執了,終究入了魔。 一股溫柔的氣息包圍周身,眼神渙散的夏仲夜貪婪地汲取皓腕所帶來的暖意。 「織夢……」 好暖和,像和煦的春日照拂,驅走他心底的陰影。 「真的不是你的錯,不要怪罪自己,你只是忠於自己的心,不願用謊言去褻瀆神聖的愛情。」她明白他的痛,人的心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我沒有錯嗎?不是我害死她……」沉痛的眸微微抬起,尋求著救贖。 趙瀠青輕輕擁著他,輕柔地在他耳邊低喃,「當然不是,不愛她是一種錯嗎?對於感情,誰都有選擇的權利。」 就僅是不愛而已,哪是什麼罪不可恕的大錯,愛是美好的,不該被拿來當作脅迫的藉口,錯的是執著,錯的是不放手。 「可是她跳下去了,義無反顧的。」她的決絕令人駭然。 「那是她對生命的不尊重,扭曲了愛情的本質,以它為手段,逼迫別人必須得愛她。」她將溫熱的唇輕貼在他薄涼的冷唇上。 知覺開始回到體內,那雙又深又黑的瞳眸閃著微光。「我看著她往下跳,身體像凍結似的動彈不得,如果我動了……」 也許能救她一命。 「不是你的錯,真的,你已竭盡所能地開導她,不要有負擔,放手讓她走。」他必須先放過自己,心底的鬼魂才會消失。 「但是她死了,就在我面前了結年輕的生命。」他無法忘記她臉上那抹笑,是那麼美麗又……怨恨。 夏仲夜攤開十指,低視著,總覺得它們沾滿藍若雅身上不斷流出的鮮血。 趙瀠青又吻他,重重地令他難以忽視。「看著我,老公,我才是你的責任,不是她。」 「老婆……」他以為跟著停擺的心臟回復心跳,雖然緩慢,但規律地跳著。 「還記得你為我戴上的戒指嗎?你說你要套住我,一生一世做你的妻子,你要記著自己的承諾。」她將指上的戒指與他的男戒相並,一支箭射穿兩顆心。他們的心。 盯著款式相同的對戒一股股暖流注入他的心,驅走寒冷,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老婆,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今天還沒有。」她忽地哽咽,淚中帶笑。 「老婆,我最愛你了,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這般愛得那麼深……」他吻去她眼角淚滴,反手抱著她許久許久。 「我也愛你,老公,這句話我欠了你很久。」她不敢說出口,怕愛他太深。 但是即使不說,她的愛還是不受控制的流向他,在她以為把持得住前,心早就淪陷了。 「沒關係,我一向是大方的老公,你要欠便欠,我會把利息算上。」他要她欠上一輩子,永遠也還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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