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煞神與福星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三顆圓滾滾、魚眼大的珠子在鼎底滾動,珠子表面泛著嫩黃光澤,上面有兩道不甚明顯的丹紋。

  丹藥剛成形時還冒著熱氣,觸及燙手,約等了一刻鐘後才散熱變涼,晶瑩剔透得宛如剛從貝肉內挖出的珍珠。

  「西極哥哥,丹藥都這麼漂亮嗎?」她也要學煉丹,把世間劇毒煉得雪白圓潤,讓她討厭的人情不自禁的吞服。

  自個兒服毒不關她的事,想找死她阻止得了嗎?

  這樣她可省了不少事,不用擔心人家來尋仇。

  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面有疲色的墨西極勾唇一笑。「不一定,有的墨黑如石,有的看起來像羊糞。」

  但為了好吞服,大多製成圓形。

  一聽像羊屎,霍香涵眉頭擰高,一臉嫌棄。「西極哥哥,你教我煉丹,我要學。」

  墨西極低聲一笑,先用清水淨手後才輕揉她的頭頂。「學煉丹要先修道,有一定的道行後才能嘗試控火,而且要不怕火才行,我學會控火前廢了快一千張的烈火符。」

  換言之,他至少被燒了幾百回才避免被燒,也幸好有個擅于製作符筱的師姊,隨手就能畫出成千上百的符紙,否則他們上哪學高深的控火術,更別提以符紙煉丹。

  只是這麼一來,花費在買空符紙的銀子就相當驚人了,因此他們師兄弟被迫下山賺錢,或賣符、或捉妖、或驅鬼、或淨屋安宅……舉凡能賺到銀子的活都得幹。

  「什麼,會被火燒?」怕疼的霍香涵抱著手,尚未入門就先退縮了。

  「而且要有耐性,靜下心,一入定便是整日不能動,以你好動的性子做不來。」別說一天,半個時辰她就肯定坐不住了,身子一歪趴在蒲團上睡著了。

  「不能動?不行不行,我做不到,要我立如鐘,坐不搖裙,我一定會被悶死。」霍香涵最沒耐心了,讓她安安靜靜的待在一個地方不言不語不許動,那比把她丟進蛇窟還難受。

  「什麼死不死的,不准胡說,口無遮攔。」他聲一冷,朝她瓊鼻一彈,懲罰她說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西極哥哥別彈我鼻子,會歪掉的。」霍香涵迅速以手護鼻,兩手捂得密不透風。

  見狀,他只是笑笑,順手取丹,收回丹爐,邀她一同去找墨老爺子。

  「祖父,你先吃一粒解毒丸,三天后再吃一粒,間隔三日服最後一粒,便可清除身子內的餘毒。」

  「真有這麼好用?」年峰猶抱三分疑色。

  在他心有疑慮之際,墨老爺子已取走長孫手上的丹藥,沒有半點遲疑的丟進嘴巴裡,喉節上下一動,黃色丹丸順喉而下,滑進肚子裡。

  「老爺子你……」未免太心急了,好歹讓墨門的醫士瞧瞧,哪能像他這般冏圖吞棗。

  「不礙事,自個兒的孫兒還信不過?墨門的將來要靠他了。」趁他還能動,得把千百年來的一切傳承教給孫兒,以免有愧于墨門先人。

  在墨老爺子心中,長孫才是他唯一認定的傳人,旁的子孫能力太差了,扛不起重責大任,只會毀了墨門。

  因此在有生之年,他希望儘快將一生所學都傳給下一代,不論這孩子能走多遠,他終究是放下了。

  「祖父,你先試著運氣,把毒逼到指腹,我再把毒血引出。」墨西極手上多了一根三寸長的銀針。

  「嗯!我試試。」氣血堵塞的墨老爺子試著提氣,他剛一動,鑽心的痛游走於五臟六腑,痛到他幾乎要放棄。

  驀地,一道微溫的氣流從背後直抵心窩,鑽心的痛頓時減輕,雖然痛感仍在,但是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

  於是他氣湧丹田,一點一點的衝破被堵住的穴道,將毒逼向長短不一的十根手指。

  「祖父,忍一下,有點痛……」墨西極話語一落,銀芒飛快的掠過,如同鷹隼飛過水面,倏地叼起水中大魚。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五滴……一滴一滴發出惡臭的黑血落入早已準備好的木盆裡,它不斷被擠出,流出將近一大碗的烏血才出現一絲暗紅,而後是正常的血紅。

  墨老爺子畢竟上了年紀,本就身子有礙,再加上大量失血,使得他一放完血便有些暈眩,一倒下去就無法起身,人如踩在雲端昏昏沉沉,眼中看到的是重影,沒法看清楚。

  過了好一會兒,流失的氣力才回復一些,他疲憊的睜開眼,看向額頭略有薄汗的長孫。

  「辛苦你了,孩子。」他這一生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沒顧好這個孫子,讓孫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

  不覺苦的墨西極一搖頭。「師父對我很好,我在師門學了很多奇技異術,師兄弟彼此照顧,親如一家人,祖父大可安心。第一次拔毒難免會有些承受不住,第二次就不會這般難受了,越往後越輕鬆,你會感受到身體的變化……」

  ***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歷經多日的拔毒,墨老爺子的氣色一日好過一日,第二次放血後便能下床走動,雖然走幾步便氣喘吁吁,但顯見地,凹陷的雙頰長出一點肉了,人也精神多了,雙目恢復以往的礫礫。

  當墨西極替他拔掉頭頂最後一根銀針後,墨老爺子嘔出胸口淤積的黑血,頓時有全身血脈一下子通暢的感覺,他怔了怔,訝然不已,隨後仰天大笑,舉手朝窗臺發出一掌。

  砰地,放在窗邊的松柏盆栽從中裂開,碎了一地。

  「祖父,別太用力,你身子剛好,禁不起折騰,先做一番調養再說。」祖父被毒毀損得相當厲害,即便用心養上一年半載,也無法恢復到未中毒前的功力,只怕連壽命都不長。

  墨老爺子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覺得整個人為之一輕,面有笑意。「無妨,我感覺身子輕快了不少,到了我這年紀,也沒多少活頭了,臨死前還能見到兒孫成器,我心快慰呀!你沒讓祖父失望。」

  看到長大成人、氣宇軒昂的孫子,他眼眶略帶濕意,強撐著殘破的身子多年,終於等到人了,他可以對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不必抱憾終身。

  「祖父何須言死,師門師祖活了五百多歲仍健步如飛,祖父和師祖一比仍十分年輕,孫兒求大師姊煉製幾枚壽延丹,祖父活過一百二不成問題。」師門秘辛,大師姊煉丹、畫符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是天道寵兒。

  「壽延丹?」墨老爺子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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